□ 张店 郑明皓
来南部已不知几个冬季,疲于穿梭人潮之中,早已慢慢习惯。凛冽无常的风,总是刺向那些干瘪的胸膛,超出人们肉体自然的负荷。当然我也不例外,在冰冷的柏油路上只得疾步前行。其实这还是好的,又逢异乡的雾时,我也只能充当一个孤单的路灯,只可照亮自己的前路。我不喜欢异乡的冬天、异乡的雾,它们总是不规律地到来,在朦朦胧胧之中,又悄然离开。
其实对于故乡的雾,我也是不喜欢、不接受的。尤其是冬日,每当大雾来临时,故乡的人们总是会给它加上一个“可爱”的后缀——霾,它在“可爱”的形容修饰下,下一秒便去撕扯我们那些稚嫩的鼻咽处。这种予人可爱又予人可恨的雾,就像给我们罩上了一层幕布,幕布后却显得那么破旧不堪,毫无生机。所以我一直是无法接受的。
作为一个北部的工业城镇,我的故乡一直以它钢铁的躯体,在我们沃野炊烟的土壤上,构筑了一个让我们足够富裕富饶的屏障,从而成为我们乘风破浪的后盾,为我们保驾护航。我是没有赶上故乡发展的萌芽与迅猛时期,但我却赶上了它的转型和问题颇多的时期。小城以它新时代的面貌,逐渐离开了传统古老的工业之路。而随着这种转型,我们城镇的实体经济一改往日的辉煌,城镇经济发展环境也存在诸多问题,而最大的问题就是那带有浑浊气息的层层深霾。记得我还在故乡时,尤其是冬季,总是下雾。而一下雾就要长达数天,甚至一个星期。大多时候那些奔走在外的人,也只能匆匆忙碌不能停下脚步。有时白日当空,可见日光,可能顷刻之间,阴云便可侵蚀那灰白的背景板,就像一个黑的不通透的房间一般。那时的我只是故乡里的寻常百姓,频频为自己一生四处打拼,我对于乡土这团挥之不去的阴雾,是出于反感、摒弃、厌恶的,我是不喜欢这样的环境的,它给予了我太多负能量,故乡在我这里却少了份热爱,我把它当作了一个愤怒的收容盒,一次一次负担着我的抱怨。在我这里,故乡给予我的眷恋只有人和事,却没有一寸多余的土地,供我去找一个静谧的田地,洗涮那些不该的错与恶。
在故乡生活的几年,其实也是略带压抑,毕竟在那冬雾萦绕的生活中,日子也显得迷茫。每当面对那样的雾,我也看不清自己的选择。这也给了我遐想的空间,让我对那未知的厅堂有了些许期望。我来到南部生活时多的是欢愉,没有多余的负担,我觉得会很快乐。这只是刚来时的感觉,我依旧是有抱负的,不迷茫的。但让我失望的是,我好像被那团霾附身似的,我到哪它便跟随到哪。似在时时刻刻告诉我,它的可怕是由人而迁的。我第一次感受到异乡的浓雾,这种雾带着城市的尘埃颗粒,盘旋在那我们企及不到的高度忽有忽无,它是没有那种工业废料的恶臭气味,只是让你看得模糊,给人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我努力去逃离到自己认为的舒适圈,却好似让一切重回了原点,我无法接触这种缥缈不定的冬雾。这是不含故土坚定的雾,却也无法带给我一丝冬日的余温。我在这里便是一颗粒子,钻入那深深的雾中,跟着它们缥缈,游走。
这些年浮沉一方的我,也听说了故乡的变化。转型发展渐渐完善,城镇也多受好评。最大的改善,便是那冬日的霾。那可恨的霾很少再光临我的故乡。虽说故乡的经济底蕴无法赶超从前,但为人民创造美好生活又何尝不可呢?一直身处异乡的赤心热血的游子,也对向着绿水青山奋进的故乡有了些许怀念。我无法释怀我自己对故乡的“过失”,故乡可以为我改变,驱散冬日的阴霾,我却因为故乡逃离。当故乡以它熠熠星火再次向我探照时,我却把自己当年自私的身影,甩之脑后,然后悠悠地改口称赞。也许吧,那里是故乡,我们一切的不安与不屑,故乡都会默默接受,而我们却对故乡总是不能感同身受吧。
故土曾经不仅给了我让我想要脱离的冬雾,也给了我充足的发展自我的空间,依靠故乡的力量,我可以做更好的自己。我觉得是我亏欠故乡太多,故乡给予我的,我却没有一一感恩,甚至去偿还的真心也没准备好。而在异乡的雾中,我不可向异乡抱怨,更不可讨厌,我努力迎合自己的选择,却也慢慢走向了迷宫交叉的十字路口,最终迷失去向。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再一次为家乡骄傲,我放弃过故乡,却又想再去奉迎故乡。但故乡始终还留给我一扇门,为我内心深处的悔恨留的,为我衣锦还乡时留的,为我曾有的寄托而留的。
冬雾依旧,那一盏盏立在道路两侧的街灯,也还是只能为它们自己的目光而照亮。前路漫漫,寻心又止于何方?故土仍立,虽远隔天涯,也依旧为我展望。驱散曾经的重重迷雾,归野暮乡,那片沃野寄出的返程票或许无问归期,也或许是呼唤远在天边负重前行的游子的淳淳乡音。那里给予我的清泉,让我能带着那清凉的慰藉踏足万里,可谁又探得那藏在深处的源头呢?哼奏余乐、短牧叹歌,我终不想把我自己的错,当作给予我原乡的绝唱,虔诚的回归便是最好的牧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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