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鹿奉俊
记得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老家每家每户的房前屋后,田边堰头,都建有高低不同的栅栏墙,因为所用的材料与手编的技艺不同,故而有的精致,有的粗糙。建造时一般都是先扎一溜木桩,再用铁丝或竹竿固定几根横木,从满山遍野的山坡上,沟沟壑壑的堰头上砍来几捆带刺的刺槐枝条,或者采集一些荆棘、柳条、酸枣棵,顺着木桩上的横木一排溜地扦插下去,一道栅栏墙就这样建成了。其主要作用是拦挡畜禽,以保护房前屋后、田边地头种植的瓜菜不受猪羊或鸡鸭的侵害。
春光明媚的季节,大爷叔叔们在栅栏墙边撒下南瓜、黄瓜、扁豆、丝瓜籽。一场春雨过后,这些种子就露出粗壮雪白的嫩颈,顶着两半肥厚的硬荚破土而出,硬荚中间冒出的小嫩叶片,在阳光雨露地滋润下一天一个样得茁壮成长。南瓜的蔓儿伸头探脑,自由自在地顺着栅栏墙往上爬,它那肥大的绿叶像撑开的小伞,遮住直射的阳光,黄灿灿的花朵盛开着,喇叭形的花桶中,不时有采集花粉的蜜蜂爬进爬出。扁豆绕着栏杆一圈又一圈地往上爬,而丝瓜的须子更像手臂,紧紧抓住栅栏条,显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颤颤巍巍的径直上攀。
到了夏天,南瓜、丝瓜和扁豆秧爬满了栅栏墙,黄色的小南瓜一夜之间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冒了出来,小小的嫩嫩的极为惹人喜爱。丝瓜藤上长出头顶黄喇叭的小丝瓜,花落瓜长。当然,无论是南瓜还是丝瓜,都有只开花不长果的晃花,长长的颈上开出一朵朵黄花迎风招展。扁豆秧上,也开满了一串串紫色的豆瓣花。这些盛开的花朵在晨雾笼罩下,似云似霞,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一只老母鸡带领着一群小鸡仔,在栅栏墙外刨土觅食。一只虫子不小心从叶子上掉下来,被老母鸡张嘴捉住,它把虫子放在地上,咯咯地呼唤着小鸡仔都过来吃。顽皮的小雏鸡儿闻声而动,张开双翅竞相围来,你争我夺一较高下,抢到的扬勃吞下,没抢到的则失丧地散去,自找食物。
秋天来了,栅栏墙上呈现出一片丰收的景象,长长的丝瓜摘了一遍又一遍,仍有许多吊挂在那里；金黄金黄的大南瓜,隐匿在小伞一样的叶子下面,像食饱贪睡、胖嘟嘟的小猪仔,样子可爱极了；紫红色的扁豆花仍然一簇簇的盛开着,又宽又大,镶有紫红边的长扁豆,藏在浓密的豆秧中。人们采摘时,须将头伸到伞状的豆秧下,仔细寻找,纵使付上极大的耐心,依然也有漏网的,摘不到的豆角,用不上几天就变老了,只能当种子使用了。秋天采摘下来的扁豆吃不完,母亲就把它们放进大锅里煮熟,摊在草席上晾晒,等扁豆晒得卷曲干透后,老母亲就把它们放进提篮里,挂在南屋的屋檐下,以备冬天食用。
寒风凛冽的冬季到了,栅栏上的竹木在长夜里伴着呼呼的北风哼唱着来年希望的歌谣。雪花纷纷扬扬的从空中落下来,像失恋的少女喝醉了酒一样,东倒西歪地四处碰撞,冷不丁的钻进人的衣领里,感觉一阵冰凉,栅栏墙上缀满了一些零落的积雪,麻雀在上面欢乐地蹦来蹦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雪过天晴,温暖的阳光下,三三两两的老人蹲靠在栅栏墙边乐哈哈地晒着太阳,相互闲聊着,倾心吐露出各自内心编织的愿景。乡村静谧而又安详,偶尔有雄鸡悠长的打鸣声和声音浑厚的犬吠声,回荡在寂静的村子里,传得很远,很远……
如今,随着时代的变迁,山村古朴风雅的栅栏墙已经越来越少了,但岁月深处那花样繁多,温馨朴素的栅栏墙,已深深镌刻于我的记忆里,成为一道永难抹去的风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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