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海霞
小时候,我们家院子很大,可角角落落都塞满了东西。屋子里的柜子、衣橱,甚至床下面也被塞得满满的。平日里打扫卫生,我每每要扔东西出去,都会被母亲拦下。她说,这些东西还有“用武之地”,暂且留着。就算是年底家里大扫除,我清理出一大推旧物,也得等母亲过目后才可往外扔。
我有时会抱怨:“收破烂的都不要这些东西,还留着干啥?”然后强行将它们扔进垃圾桶。
“破家值万贯,说不定啥时候用到,旧物也能换新颜。”母亲边说边从垃圾桶里将它们取出来。
于是旧物越积越多。哥哥也劝母亲:“家越来越小了,该扔的就得扔,该送的送,该卖的卖,家里敞亮了,心情也舒畅。您看看,很多东西说是有用,可一年也未必用得着一次。即便想用时,也未必翻找得到。”
我立即随声附和:“就是,家里的旧物就该定期清理。现在房价这么贵,旧物虽然卖不了几个钱,但节省出的空间若按房价折算,也是一笔大收入呢。这样一想,清理掉那些旧物也就不心疼了。”
母亲却感慨道:“你们没经历过物质匮乏的年代,不懂得老人的心思。我和你爸从一穷二白到盖房子,又养大了你们三个孩子,一根针一根线都是我们用汗水换来的。这些东西在你们眼里是垃圾,在我这里却都有故事,都藏着岁月的打拼和辛苦。”
大哥是干装修的。前年,他给母亲把老房子装修了一下,我也在母亲的指挥下把家重新规整了一遍。旧物都分门别类地收藏起来,在每个橱子上都贴了标签。我还给母亲建了账本,上面注明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最后,我们兄妹家里换下来的旧物,也都放到母亲的老房子里去了。我笑着说,这里是个旧物仓库。哥哥更正说,这是“家庭博物馆”,咱妈是“馆长”。
去年,表哥开了家机械加工厂,厂区需要绿化,家里那些不用了的农具竟派上了用场。工人需要旧衣服擦机器,母亲一下子给翻找出几箱子。我也发现,有时衣服上扣子掉了,拉锁坏了,打个电话给母亲,保证能找得到可换的。
现在我们都习惯了,需要啥东西,先问问母亲家里有没有,没有的话再出去买。而在母亲的心里,家就是儿女的“仓库”,需要什么她就提供什么。
我们是觉得家里敞亮,心情才会舒畅。可母亲却觉得,家里塞得满满的,才有人间烟火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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