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征宇
古丽右手持刀从鱼尾切入,但见鱼皮下起了一层细细涟漪,柔如挠痒,眨眼的工夫,鱼已皮肉分离,她又削出另一面,然后从腹部取下整张带鱼鳞的皮,如一件闪闪发光的铠甲。接着看她提刀向鱼鳃处斜入,开背,划到尾部后再向前推,在大骨边划开一道浅槽,用力一拽,便见骨肉分离,顺着鱼肉的纹理,横刀轻轻剔出晶莹剔透的鱼片。古丽将鱼片和鱼骨分装入盒,递给顾客。鱼片做水煮鱼,鱼骨炖汤喝,夏天的一顿饭可以轻松搞定,这是何等幸福。
我感叹古丽是李寻欢再世。她微笑作答:“熟能生巧吧。”淡然的口气却有种绝技在身的自信。古丽在自己的鱼档放着一只电磁炉,自己中午捞面、下馄饨,很方便。菜场离医院近,有人买了鱼,想炖给病人增加点营养,她的电磁炉就可以免费给人家用。
凭手里一把刀,古丽一个人不慌不忙守着鱼档。这份从容,是她在菜场十多年历练出来的。据说她被一家酒店挖去过,在点菜区的玻璃橱窗里展示“庖丁解鱼”。只是没几个月古丽重新回到了菜场。旁人只替她惋惜,古丽只是笑笑。那几个月她为酒店带出徒弟,想得很清楚:自己还是喜欢在菜场卖鱼,凭双手赚钱,又能和姐妹们一起跳舞。古丽说,留在酒店,我想给读高中的儿子做顿可口的宵夜也不行了。
午饭后生意淡下来,半截身体隐藏在肉摊、菜摊的女人们,抽掉袖套,除下围裙,自觉到菜场中心列队,在激情洋溢的音乐伴奏下,跟着古丽翩翩起舞。起先跳佳木斯,后来嫌那种调调太温和不过瘾,挑战节奏感更强的鬼步舞、吉特帕,也就是水兵舞,一帮身材不够火辣的女人,动作有些笨拙,脸上却绽着乐活的怡然。杵在摊位上半天有些僵硬的四肢,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蹦蹦跳跳得到很好的舒展。古丽晚上跟着网上视频学舞步,再教大家,她还自己掏钱买了音响。她录下视频发在抖音上,名“乘风破浪的菜花”,看到大家的赞美,很高兴和骄傲,“都差不多人到中年,跳舞既能锻炼身体,也能调节心情,还让我们更加热爱生活。”以前大家穿着是怎么方便怎么来,现在为了上镜好,大家会特意化上淡妆,穿上好看的衣服,生怕拉低团队颜值。
那天,看到古丽穿了件洛丽塔风格的裙子,我夸她年轻了好多。她听了高兴得跟花儿似的,冲我笑道,说自己很喜欢这种风格,有好几件。“早上起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穿这件,菜场这么穿似乎太隆重了,又一想,我就是我,管它呢。”圆脸的古丽,笑起来脸上有光,眼里有神。菜场有古丽们在,温情又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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