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秀玲
每年四月草木争春之时,登上附近的小山,漫山遍野浮荡着槐花的芳香。放眼四顾,山脚下的村庄好像一幅画,白色的房屋,浓绿的树,莹白如玉的槐花串串垂挂下来,房屋和树木错落有致,使人身心大快。
小城的山,是名副其实的小,牛山、稷山海拔都不过百余米。然而,名气却还是有些的。两山之间连着马莲台。马莲台西依淄河古道,是古代山洪冲刷而成的黄土台地,沟壑纵横,槐树随处可见。
对于美好的事物,人们大都会心向往之,营营然趋之。舌尖上的美味诱惑,大抵更是难以抵挡。谷雨过后,槐花一夜盛放,马莲台内芳香四溢,很多人寻味而至,又满载而归。
热热闹闹过后,山林突然安静下来。许多树枝横躺在树下杂草上,断口呈拉长撕裂状或齐整的锯面状,树枝多拇指粗,更有几指粗的,上面还挂着淡绿色、白色的花串。一阵风吹过,槐花的香更加浓郁地涌动而来,随风而来的,也许还有树与树之间的神秘对话。
刺槐枝上有刺,刺又细又尖,一不小心被扎,疼痛尖细如丝,仿佛电流,迅速传遍全身。玫瑰带刺,是因其花美；那么,槐树有刺,定是因其花香了吧。即便有刺,也不能全然免遭伤害。然而,待到明年春天,槐花依旧如期盛放,芳香浮荡山林,槐树带着旧年的疤痕向着更高的天空展开怀抱。古人说:“草木有本心。”信然。
汪曾祺在《故乡的食物》中写到,他的老师沈从文对什么事物都讲“格”,有一次吃茨菰肉片时,觉得这个菜好,便说:“格比土豆高。”槐树不惧风雨,不畏刀斧,仰望天空,迎春盛放,这是槐树的“格”。
活着,有谁是一帆风顺的?若论活得通透,有多少人通透过诗人余秀华?她说:“我没有太多的苦难告诉你,你也不可能在我身上找到打发苦难的方法。我要活着,咬牙切齿,面目狰狞。”能够在苦难之中保持自省,在经历苦难之后又不自恋的一个人,人言的风霜雪雨又能奈她何。因为“格”,她饱受争议,但是自知又自强,知道自己是谁、想要什么,活出了自己喜欢的样子。
树有“格”,令人敬畏；人有“格”,令人敬仰。每年槐花飘香时节,它们就会触动我,刺到我身体里某些麻木已久的神经。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于是,在花香疏影里,暗暗许下心愿:从今往后的日子里,要存乎本心,不负韶华,努力做一个有“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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