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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22
朗读

45岁的我,给妈妈当妈妈



  柳文的妈妈,今年73岁。

  被妈妈热了不知多少次的馒头。

  编者按
  妻子记不得丈夫,母亲忘记了儿子,找不到回家的路……电影一般的失忆情节,真实地发生在每一个阿尔茨海默患者家庭。9月21日是第29个世界阿尔茨海默病日,目前,我国60岁以上的老人中,有超一千万患者。失忆、失语、反复走丢、不能自理……疾病带来的困境超过我们的想象,这些痛苦,其实离我们很近。

  去年8月,柳文(化名)一家又向北京的东部边界靠近了20多公里——因为“妈妈总是走丢,我们找了个带院子的房子”。
  从小院向东走几分钟到潮白河,隐约可以望见对面的燕郊。
  当记者走入客厅,柳文的母亲上前问候道:“是不是小华的妹妹?你妈身体挺好的吧?”——两年前,71岁的她被确诊为中度阿尔茨海默病。
  我们三人围坐在一张四方桌前。日光弥漫,鱼缸里的鱼在缓慢游动,电视机偶尔传出激烈的枪战声。老人时而被记者和女儿的谈话吸引,时而紧盯电视画面,或者扭头,怔怔望着窗外。
  学者陆晓娅在照顾自己患有阿尔茨海默病的母亲时曾写道,“妈妈正一天天地从这个世界撤退”。
  柳文母亲的记忆之海也正在经历退潮。73年的漫长时光隐藏在她不完整的表达中。
  只是,老人在谈到自己曾靠做豆腐维持家计时,却缓慢而清晰地说道:“想他们念出书来……最痛苦的时候……是孩子没上大学的时候。”
  关于母亲这几年的生活,柳文讲述了更完整的故事。它不止记录了一对照护者与被照护者,也记录了两代女性在彼此身上寻求“如何自处”答案的努力。
  以下是柳文的自述。

崩溃

  我妈妈是在2020年11月被确诊为阿尔茨海默病的。其实在那之前,我就有所察觉了。
  2018年七八月份,距离第一次脑梗发作10年后,妈妈再次突发脑梗。好在抢救及时,她恢复得很不错,腿脚什么的,没留下后遗症,跑起来我都追不上。
  但这次发病是个分水岭——从这以后,她开始闹了。往往很小的一点事情,她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妈妈的生日在夏天。2018年那段时间我特别忙,既要照顾孩子,还要打理生意,真是脚不沾地。那天早上出门前我还提醒自己:今天是妈妈生日。可忙一天回来,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但是妈妈没忘。于是,她把自己的愤怒如数宣泄在笔记本上,写了一首打油诗:老妈生日无人问,养儿育女多辛苦,儿女都有“绝户”日。
  我特别委屈。自打2004年把妈妈接到北京以来,我每年都给她过生日,唯独那一年,是真的忙忘了。
  那个时候,我一直以为妈妈这些反常行为是她眼底的黄斑在作祟。可没想到,这只是开始。
  2019年,女儿小学毕业,我和老公商量搬回自己家的房子住(此前为方便女儿上学租住在学校附近)。但那儿离公司不算近,妈妈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我们在北京周边的镇上租了一个复式,楼下做生意,楼上睡觉;又给妈妈租了一个50平米的一居室。每天我们去妈妈家一起做饭、吃饭。
  起初她状态还不错,可能觉得自己住挺好。但是呢,后来我发现,妈妈开始找不着家了。
  她住的公寓楼每层有两条走廊,方向正相反。她常走错,去对面敲门;甚至会把家里大门反锁,不让我们进去。
  我们不敢再让妈妈一个人住,一家人搬进了大一点的房子。这个时候,她开始偶尔半夜跑出家门;后来发展到趁你一会儿看不着,“噌”一下跑了。
  我几乎每天去物业调监控、报警,或者接到人家的报警——妈妈常跑去附近的企业捣乱;要不就到路边停车处,挨个拽车门。她也经常半夜煮一大锅粥,说送去给某某吃,又说家里来客人了,总之就是整夜不睡觉。
  我一个好朋友的母亲也住附近。她和我妈关系还不错,经常结伴出去遛弯儿。有天两人可能是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打那以后我妈就不断地打电话、发微信骂人家。
  那阵儿真是没法弄,你出门后不知道回来她又变成什么样,我们天天挣着命一样地生活。
  我妈天天咒我骂我:你离婚了,你摊官司了,你蹲监狱了,你老公出去混了……有时带她出去散心,看着还挺正常的,逛一圈回来,上车之后又问你:你官司打咋样了?你老公在监狱还好吗?但其实我老公是个很好的人,我们感情也很好。
  2020年前半年,我整个人都是几乎崩溃的状态,一天不吃不喝,坐在电脑前面,重复同一个操作,无法控制地流眼泪。
  11月我去了一趟海南,想着先去看看情况,如果春节疫情好一点呢,就带妈妈一起过去。那六七天里,她整宿整宿地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不停地骂。
  我再见到她时,她已经近乎歇斯底里了。去医院做了测试,做了核磁,就这样确诊了,是中度阿尔茨海默病。

“孩子”

  拿到诊断结果的时候,说真的,我的心里反而好受了一点。所有的事情找到原因了嘛——她是生病了,所作所为都是身不由己的。这么想,我也就不那么生气了。
  我妈妈是山东人,24岁远嫁到黑龙江北大荒。她重男轻女思想比较重,我还有一个弟弟。从小到大我一直很努力,就想让她说我一个好,但她从没说过。
  上世纪80年代,我父亲下岗,她在北大荒做豆腐养家,手艺特别好,干倒不少人。我收到大专录取通知书后,她跟我说不会供我。我刚准备自考,父亲生病了。
  我开始工作挣钱,2002年来到北京,稍微稳定一点后先把弟弟带出来。他现在在北京稳稳当当上个班,挺好的。
  2004年左右我条件好了一点,就把妈妈接到身边。她年轻的时候吃了太多苦——东北的冬天零下三十多度,滴水成冰,她在外面卖豆腐,手经常被冻出口子;路面特别滑,身上摔得青一块紫一块。我想让她享享福。
  开始她还想继续卖豆腐,我说别干了,我现在有能力养你了。从我没结婚,到我结婚、生孩子,不管我走到哪,我都带着我妈妈,她就是我的一部分。
  所以她发病骂我那会儿,我真的特别特别不理解,想着我一定要去看一看“前世今生”,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缘分”?为什么让我受这种折磨?为什么我拼尽了全力,就是得不到她一个认可呢?
  确诊之后,我试着重新认识她,也试着重建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发现,那些对她来说重要的事,都隐藏在她的言行中。
  比如我有过一个哥哥,一岁时夭折了。她时常叨咕那个孩子的名字,或者跑出门,说我去找我的孩子去。去年有一阵,本来好端端坐着,突然哇哇大哭:“孩子不会说话了!”
  再比如,她跑出去时会回头观察——看你们追不追我。她渴望得到关注,因为缺乏足够的安全感。妈妈从小被抛弃,我姥我姥爷就把她领去了。那时她四五岁,也记事了。
  现在她糊涂时会说,刚到你姥家的时候,喊你姥“娘”,你姥说“谁是你娘啊,我可不是你娘”。可她清醒时,从来不承认自己不是亲生的。曾经老家有个亲戚,去世前想和她说这事,她压根不听。
  我们在东北的时候家里也挺困难,但是她都会给我姥我姥爷钱。真是一辈子都想证明自己,一辈子要强,心强。
  有一天天气挺好,我给妈妈剪头发,剪到一半她拿镜子一照,骂我剪得难看,气得不行。我就想起小时候妈妈给我剪头发,我也觉得难看,哭了一天。
  时间把她变成了一个孩子。
  现在我也拿她当孩子,当成孩子了,有些问题就不再是问题。骂我一顿我也挺高兴,有个妈妈骂两句还是好的,总比想被骂都没有强吧。半夜我睡不着,躺在她身边,就觉得特别踏实,握着她的手,很快能睡着。
  有妈妈在,我就觉得总有一盏窗后的灯光为我而留。

疗愈

  目前妈妈的基本生活还能自理,起居不太需要我们照顾。我们早上六七点钟起床,八九点钟吃饭。然后她玩积木、看电视,我处理工作上的事情。去年开始,我学了配音,在家就能干,也能有一份收入。
  她总想帮你忙:在一锅米饭里加上鸡蛋加上菜,说要烙饼,那根本没法吃;包饺子,我转个身的工夫,她就去搅和,没辙;吃完饭她抢着刷碗,常常不洗直接收起来,我不让她动,她还特别生气,觉得自己没用……所以,有时候扫地呀、拖地呀,能干就让她干。
  我也不太考虑以后的事情,我觉得更重要的是当下。
  1998年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妈妈当场就傻了,但是家里不能没有主心骨啊,所有事情包括后事都是我料理的。
  后来我姥我姥爷去世,我又眼睁睁地看着老人咽气。经历了这些,我经常问自己,如果今天是你的最后一天,你会怎么过?
  我的想法就是不要留遗憾,能做的时候全心全意去做,真到了面对死亡的那一刻,也会坦然许多。
  现在我坐在这里看看鱼,能傻乐半天;去捡两朵花,整个枯树枝,插一插。这就是心态上的调整。
  有人问,你不怕把自己消耗殆尽吗?
  我想,要我因为照顾妈妈而放弃自己的人生,我做不到。人活着,自我成长肯定要有的。只是别人可能每天有8个小时用于提升自己,我只有3个小时,那我就做这3个小时的努力呗。
  别人走三步的时候,我只能走一步,是慢了一点,但只要是在往前走的,就好。
     据《环球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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