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申功晶 “小满”这词,读来有一种清润饱满的温柔之美。有诗云:“枇杷黄后杨梅紫,正是农家小满天。”此时,家乡漫坡的杨梅树上,一颗颗乌紫饱满的杨梅正盈满枝头。 家乡的街头巷尾,隔几处就能看到村妇挎着竹篮,里面盛满一颗颗水汪汪、紫悠悠的杨梅,煞是诱人。 “南方珍果,首推杨梅。”大文豪苏东坡一生颠沛流离,却因祸得福尝了不少天南地北的美食。比如,他流放岭南时爱上了荔枝,后来他去江南做官,初夏时节,尝了当地特产杨梅,居然“移情别恋”起来。 提起吴越杨梅,名气最响的莫过于浙江仙居东魁杨梅。好山好水好杨梅,一个个头足有乒乓球那么大,果肉厚实。我家乡所产之杨梅,个头虽远不及东魁杨梅,但口感细腻。家乡除了紫红杨梅,还有一种白杨梅,就像老虎里的白老虎,成了稀有品种。难怪“山中宰相”王鏊不惜纡尊降贵为家乡杨梅打广告:“杨梅为吴中佳果,味不减闽中荔枝。” 某年初夏,清代美食家李渔病到半死不活,彼时新鲜水果杨梅上市了,听闻屋外杨梅叫卖声,这位“头号吃货达人”馋得哈喇子流了一地,不管不顾跑出去称了好几斤,顾不得“杨梅性热,不可食用”的医嘱,一口气全落肚中,五脏六腑顿时心通气顺,似打通任督二脉,病居然不药而愈了。 古人有诗: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窃以为,那是因为杨贵妃没吃过杨梅。有一位“梅粉”写道:“若是太真得此味,荔枝焉得到长安。”众所周知,荔枝是出了名地难储存,“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然杨梅更娇嫩,早上刚从树上摘下,下午就变味。所以吃杨梅,最讲究一个新鲜。 母亲用盐水浸泡杨梅,一颗颗捞起来,盛放在白瓷盘里,宛若一颗颗玛瑙,甜中略带酸,一边追剧一边吃,不知不觉一盘下肚,仍意犹未尽。 杨梅入馔,做成一道道佳肴,亦不失为一种诗意的吃法。祖父在世时,入了小满,杨梅上市,家中厨佣别出心裁做出杨梅烧排骨,炖好或炸好的排骨用杨梅翻炒收汁即可入盘,杨梅酸甜,和肉类搭配,去腥解腻,这道菜看起来红亮显眼,闻起来果香十足。 说来也奇,我幼年极爱荔枝,成年却更喜杨梅,较之纯甜的荔枝,杨梅那微酸的口感更令人欲罢不能。 在我家乡,杨梅熟了,几乎家家户户都备好一瓶自制的杨梅酒,一不小心吃坏了肚子,只要喝两口,立马止泻,比任何中西药都管用。 梅子做酒,十里清欢。在这农家小满天,吃几颗杨梅,喝几口梅酒,整个夏天立马清爽诗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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