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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20
朗读

访古树记

张士营 毕学文

  访古树记
  □ 刘培国


  我第一次进入响泉村,是在秋后。
  村庄深陷齐长城岭下,旧属莱芜,坐落于博山区石马镇,地处杨峪岭之阳,位寨顶山、文山、武山间幽长峡谷地带。这个鲁中山地最偏僻的一隅,保留着中国北方山村最典型的模样,同时长出了自己的特色。该村毛氏墓碑碑文载有“大明洪武五年”字样,说明该村早在明洪武五年前即已立村。
  秋后的鲁中山地,是最丰满雍容的时候,土地捧出新一轮谷物,树上挂上新鲜的浆果与坚果,山野的林草正五颜六色,由青到紫,由紫到绿,绿而黄,黄而绛,绛而再紫。
  就在这样一个季节,就在这样一个季节的某个傍晚,我来到了这个山村。
  尚未进村,一条小河,小孩子一样欢跳着从村里迎出来,向人们摇晃着热情的小手。沿着小河进入村子,那小河变得俏皮起来,一会儿在老屋的墙角朝人窥视,一会儿隐入古桥涵洞捉起迷藏,一会儿又贴着山崖徜徉盘桓。
  泉是河之源,进村找泉去。


  往村子深处,开始爬坡,峡谷也逼仄起来,崖石陡峭壁立,民舍石屋也逐渐往崖上坡上悬挂。石屋间隙,黄栌浓艳,柿子正红,落日熔金,像极了一幅幅秋晚山居图。月亮悄悄从东天升起,山村顿时通透不少,进入某种静谧。听,一阵悦耳的水流撞击声自不远处传来,像泉不是泉,像河不是河,像瀑不是瀑,是汩汩声,淙淙声,叮咚声,或是这许多种声音的交响。越往前走,声音越大。一个不大的场坝出现在山阴峭壁下,好几棵古树自崖上匍匐叠出。巨大的水声来自古树下,近去一看,那里竟半隐半藏着一个洞穴。洞穴里云气氤氲,云霭间正有一泉自岩石隙缝间流溢,蓄成一池深潭,潭水涨满,又寻一个出口随白色云霭一泄而出。洞穴深处,形势情状不明,目不能及,只有水声奏鸣不已。泉曰老泉,洞曰老泉洞,泉水下注,响如鸣钟。
  我立时被震撼了。
  深山有泉不足奇,岩上生树,树下生泉,泉上生云,不啻一大奇观。借着月色辨识,隐约可见三棵古树自洞穴上沿巉岩石隙长出,其中两棵是著名的流苏。流苏古树一前一后,盘根错落,粗的一棵直径50厘米,老干遒劲,树皮斑驳。若问树龄,有的说500年,有的说700年。一耄耋老人说,打他记事起,树就这么粗细,几十年不见动样的。一番话,叫这棵扎根石灰岩的古树年纪成谜。有记载说,起码立村之前,这两棵流苏树就在那里了。村里人还说,走遍鲁中山地,流苏树花期都是7天,而这里的流苏花期却有半个月,原因就在这是两棵流苏,既是连理树,又是夫妻树,一雄一雌,雄在前,恣意张扬,花开在先。雌在后,娇态含羞,花开也在后。听闻至此,我把老泉叫了流苏泉。
  流苏泉水声响亮,全因了泉上有洞,是洞穴造就了泉的共鸣,流苏泉成为一个天然的响器。村以泉名,山村就叫了响泉村。我征询村民是不是这样,答曰:是,也不是。正迟疑,村人引领着,继续沿村路陡坡上行,听见不止一处两处,也不止三处五处的泉鸣声此起彼伏地奏响,似无意间的唱和应答,这是流苏泉在山谷间激起的回响吗?是,也不是,是遍布山崖间的众泉合奏!每年夏秋季节,村里会一下子涌出大大小小二十几个山泉哗哗作响呢!村子高处的那眼泉子,一年四季长流不竭呢!
  我呆呆地伫立原地,响不成,动不得,侧耳细听,生怕惊跑了这人间少有的天籁。


  重返响泉村,正是天寒地冻,是奔着那些古树来的。
  山上积雪没有融化的意思,地面的结冰泛着蓝光。汽车行至那棵古柳跟前便四轮打滑,走不动了。人们下车,推车,把车子推到一个阳坡前停好,朝那棵百年古柳走去。
  古柳并不算高,不过20米,主干直径1.5米,古就古在树干离地便出现一个偌大树洞,直径达0.6米,将粗壮的树干一分两半,树干上生满斑斑驳驳的树瘤,幻化出无数个既具象又抽象的老脸,重重叠叠,镌刻着恍如隔世的时光记忆。古树的成长历程,见证时间的演进、岁月的沧桑,每一棵都是部亟需精心善待的孤本。我看见这棵古柳周围,有一圈规规矩矩的木制围栏,围栏上悬挂有对古树的简介。包括那棵流苏古树,为防止过度倾斜匍匐发生意外,村民将粗树枝垫了旧轮胎,在石灰岩里打上钢钎,两端斜拉起钢丝绳,将树枝牢牢固定在山崖上。这些举措,每年都有一定资金维护,其中有政府投入,有村民贡献,也有社会爱心人士捐助,古树是乡村的瑰宝啊!
  不论是500年的流苏,还是100年的古柳,还不是村民最感荣耀的,最令人称奇的是“北斗七星古树”。
  鲁中山地,古村落众多,几乎村村都有古树,以国槐、流苏居多,一村栽有一棵古树是常态,三棵两棵的也有,若说一村便有十来棵,实属罕见。在响泉,除了流苏、古柳,“北斗七星古树”指的是七棵国槐,是巧合还是有意不得而知,反正据说这七棵古槐是严格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分布来栽种的。留存至今的四棵古槐,从东往西、从低向高,真的是按照天枢、天璇、天玑、天权方位排列,每一棵都阐释着大移民时代人们对方向的定位意识,是树叶对根脉的守望。“天枢槐”位于关帝庙前,树高约12米,直径约1.1米,树干只剩一半,曲体鞠躬状,人称“迎客槐”;“天璇槐”,距“天枢槐”约28米,树高13米,直径1.2米,树干中空,挺拔秀丽;“天玑槐”距“天璇槐”26米,树高11米,直径半米,原树倒于山谷大风,后由村民补栽;“天权槐”距“天玑槐”24米,高达18米,直径约1.8米,敦庄挺拔,具阳刚之气。
  每棵古槐便是一具雕塑,一种天地灵气的凝聚。
  那么,既然是“北斗七星古树”,自然应有七棵,古柳、流苏不算,除了今人还能看见的四棵,另外三棵在哪?按照北斗七星分布图,如果还有玉衡、开阳、摇光三棵,唯一的可能便是指向了村西齐长城垭口“斗道”。斗道,是村西通往山谷外的古道,因为路窄而陡,有人又说叫陡道,是高山大岭齐长城一侧的关隘道路。不排除村人曾经上山寻找过三棵古树的踪迹,不见古树踪影。但是村里人坚信那三棵古树的存在,就像相信流苏花会在春天一样坚定,并且还有一个“官树三株”古碑的传说相佐证。询问年纪最大的老者,是听老辈人讲过,却没谁见过。


  2019年,新来的“第一书记”带领大家致力脱贫攻坚、乡村振兴,挖掘传统文化,讲述古村故事,大力进行古建、古树保护。这是一位有心人,想走进山村历史,首要的功课是翻阅资料。他曾在有关资料中看见“全村分布以‘北斗七星树为主干’”字样,这引发了他的极大好奇。回到现实,他也曾疑惑“北斗七星树”的说法,为何村内只有“四星”,另外“三星”在哪里?百思不得其解。
  旧村改造时“第一书记”与村民闲聊,又问起过“官树三株”的事,都说真有其事,就是不见石碑的影子,也不知是真是假。他说“北斗七星古树”,应该有七棵古树才对,明明缺着三棵吗,岂不是应该加上“官树三株”?依据一位老人记忆,70年前,在斗道顶端“摇光”位置曾生长着一棵古槐,皮薄中空却树冠常绿,因地处岭上风口被大风吹倒,不知道那是不是其中一棵古树。这一信息更激发了“第一书记”的兴趣,他决心再上齐长城,揭开“官树三株”之谜。
  4月的一天,“第一书记”与村民高才成扛起镢头拿着镰上了山,沿山中古道“斗道”又一次寻找那块石碑的痕迹,他们在接近垭口处一片堰坝附近停下脚步。“第一书记”说,这里都是乱石,如果是石碑,一定有个规矩形状,棱角分明,咱们仔细找找。找了一段时间,没有踪迹。下面还有一个堰坝,“第一书记”不甘心,要下去看看。他转到石堰下面,抬头看见砌石的中间靠上位置横嵌着一块规整的方石,从侧面看,有七八十厘米长,一拃厚,宽度不详,难不成这就是寻寻觅觅要找的石碑?高才成跑过来,站在堰坝上朝下看,说我咋看不出有啥眉目。“第一书记”说,从上往下看有盲点,我真的看见了。他从杂草乱石与两棵花椒树中间穿过,顾不上被倒刺剐破衣裳。两人好不兴奋,“第一书记”攀着堰坝往上爬,高才成则用镢头刨开碎石,从上面抠出几层石块,扒拉开土层,露出了石碑的上面,平整,没字。“第一书记”用镰刀将石碑下面扒拉出碎石,抽出几块石头,打开手机闪光灯,伸进手去朝底面拍了张照片,缩回手一看,有大字“株”,小字“年响泉庄”,不禁喜从中来——石碑终于找到了,“官树三株”之谜终于可以破解了。
  五天之后,施工人员小心翼翼自堰坝上取出石碑,用红绳子把石碑仔细缠好,轻轻移至平地上,“官树三株 道光弍拾四年响泉庄”字样重现天日。接着,人们庄重地将石碑运至古齐长城斗道,矗立在隘口一侧的山石上,与齐长城相呼应。可惜或桧柏、或松树、或国槐的三株官树确已不存,空留村中的四株古槐弥足珍贵。村民在石碑附近栽下三株侧柏,使“官树三株”的历史得以存续。


  这次考察响泉古树,有幸见证了“北斗七星古树”传奇,亲眼看到路边矗立的像古董一样的古树,巨大的水泥柱子支撑,严实的混凝土围栏,可见村人对古树保护的上心和细致。就像眼前这棵国槐,粗大的树桩树瘤密布,树桩中间是个树洞,几乎是两片单薄的树壳向上重新合拢起树干,支撑起茂盛的树冠。树瘤是一种受伤后的自我保护。从这些奇怪的突出物,可见古树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外力损伤与细菌侵害。村干部说,古树在盛夏和冬季最容易遭遇险情,夏季狂风暴雨树枝易折,冬季落雪树枝不胜积雪重压,都会导致古树损伤,欣慰的是村人的保护意识不同以往,像保护自己眼睛一样来保护古树,树冠间高达十几米的金属支架,把容易损伤的枝干稳稳托起。为防止树干开裂,给古树扎上腰箍。有的村民房舍靠近古树,自觉调整院墙位置、门口朝向,砌起砖墙隔离,一切为古树安全生长让道。这些古槐生长于村民密集区,与古建民宅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的与纵横交错的电线纠缠不已,也留下不少隐患,增添了保护难度。某年盛夏,一棵古槐因为树枝与电线摩擦产生明火险情,惊动了110,后有关部门为保护电力线路前来修理,将古槐树梢裁掉一大部分,暂时消除了火灾隐患,古槐却因伤筋动骨,顶部难以发芽,紧着打不起精神的样子。这样的案例,为古树保护收益了经验也提供了教训,在保障生产、生活设施安全的同时,让存续了数百年的古树名木无忧无虞,的确是一道费解的难题。破解两难困境,关乎智慧,更攸关今人的文化情怀。一棵500年的古树,不好用金钱评估其价格,但它的生态价值、人文历史价值却是多少金钱也无法替代的。某种意义上说,人是过客,树才是主人!
  令人欣慰的是,这个古村落正焕发出新的生机。在淄博市民政局驻村“第一书记”的协调下,争取帮扶资金600余万元,扩建完善休闲公园,新建艾苗圃基地,改善山村面貌,凝聚民心,打造休闲旅游新亮点。支部领办流苏晴雪专业合作社,拓宽响泉煎饼、蜂蜜、酱菜、花椒等特色农产品线上销售渠道,每年带动农产品销售10余万元。建起响泉幸福院,短短三四年实现了从“1.0版本”到“5.0版本”的嬗变,使每位留守老人都能在山村安度晚年。每年的响泉流苏节,吸引游客万余人次,响泉村融文化、旅游、产业、颐养、电商为一体的新型文旅产业模式,给古树考察人员留下深刻印象。


  枝繁叶茂的是古树,红红火火的是日子。离开响泉村,我不禁感喟:古村必有古树,古树以古村为依托,又赋予古村以灵魂,以古韵,是古村的忠实护佑者,又是生存史、生态史、文化史的见证者。人、树、村同成长、共繁荣,多么祥和的人间景象啊!
  考察组织者谭晓、李新庆,同行者焦波、张士营、毕学文、徐传国等十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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