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父爱
□ 马海霞
小时候冬天用火炉取暖,炉子在父母卧室里,我睡在外屋,父亲在外屋垒了个暖气包,我睡觉的床紧靠着暖气包,每天晚上睡觉时被子被暖气包烤得暖暖的,缩在被窝里一觉到天明。
母亲煤气中毒过几次,所以父亲格外注意冬季火炉的烟囱,隔一段时间便取下烟囱将里面的灰清理一下。即便这样,我上四年级的那个冬天,还是煤气中毒了。那天早上醒来,我感觉头晕恶心,四肢无力,母亲说估计是煤气中毒了,让我到室外坐一会儿,我让母亲给我在院子里铺床席子,再在席子上铺床被子,我在上面躺一会儿。母亲只顾干家务没有理我,我感觉特别委屈,自己那么难受,母亲却不把我当病号伺候。正当我掉眼泪时,父亲走过来说,若我感觉不舒服,他带我去镇卫生院看看。我说我走不动,父亲背起我就往外跑,路上有人问父亲,背着孩子干什么去,父亲说,俺女儿生病了。
从家到镇卫生院有十里路,父亲背着我跑了一路,到了镇医院父亲累得满脸是汗。但我到了镇医院,感觉头脑清醒了不少,身上也有劲儿了。医生问了一下我的情况,确定是煤气中毒,说我路上被风一吹,已经没事了,不用拿药。那天父亲领着我走出医院,还去供销社买了一兜橘子,回家的路上,我边走边吃橘子,路上碰到乡邻,他们说,这丫头病好得真快,刚刚还背着去医院,回来便活蹦乱跳了。
回到家后,母亲抱怨父亲,说她早知道我没事,她煤气中毒四五次了,啥症状都知道,我这种症状在室外待一会儿就好了,根本不用去医院。见母亲还是这个态度,我心里对她更不满了,转而开始感激父亲,关键时刻还是父亲心疼我,背着我跑了十里路呀。那时候镇上还没通公交车,但父亲可以用自行车载着我去的,父亲说,大冬天的,怕我坐车上冷。
父亲不善言谈,我从小对他印象不深。因为他回到家爱看书,很少和孩子交谈,总是一副很严肃的样子。母亲常唠叨父亲懒惰,酱油瓶倒了也不会扶一把,我也跟着数落父亲,甚至有点儿讨厌他,因为一日三餐都是母亲在操劳,父亲就是一周不回家我也感觉不到。
但那个冬季,父亲背着我跑了十里路,我对父亲的感情重新洗牌了,父亲是爱我的,他的爱不像母亲的爱那样散布在日常生活中,父亲的爱根植在内心,在子女最需要的时候便会勇敢站出来。
父亲悄悄对我说,其实母亲比他更关心我,母亲那次故意“不管我”,是想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否则他在孩子心中就没地位了。父亲这样一说,我才原谅了母亲。
后来,学校每次写作文让写父亲,我都会想起那年冬天煤气中毒,父亲背着我往医院跑的事儿。父亲六十岁得了小脑萎缩,语言不清,开始健忘,我关了店专门在家照顾父亲,母亲问我辛苦吗?我说不辛苦,我还记得我小学四年级的那个冬天,父亲背着我往医院跑的场景,我也要积累关爱父亲的画面,让他也感动一次。
如今父亲已经去世十年了,每当想起父亲,我脑海中还会出现那年冬天的画面,那个背着我奔跑的父亲,足以温暖我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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