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熊荟蓉 昨晚我梦见母亲,在老家的菜园里摘豆角,黄草帽下露出几缕花白的头发,蓝褂子的后背心已被汗水浸透。 儿时的夏天,菜园里生机勃勃。没有篱笆墙,正值青春年华的一溜糯玉米昂首挺胸、勾肩搭背,在菜园四周围成一道天然的屏障。菜地正中央是用竹条搭成的两个架子,丝瓜黄色的花儿和豆荚白色的花儿开得正盛,像挂着两道瀑布。两边栽着西红柿和茄子。地上匍匐疯长的是南瓜藤,毛茸茸的叶片下,躺着很多肥嘟嘟的小南瓜。 小时候,母亲最爱拿这些蔬菜瓜果编谜语让我猜。 “紫色树,开紫花,开过紫花结紫瓜,紫瓜里面装芝麻。”这是茄子;“架上爬秧结绿瓜,绿瓜顶上开黄花,生吃清凉又解暑,炒熟味道也不错。”这是黄瓜。每次我猜对了,母亲就眉开眼笑,夸我聪明。她越夸我聪明,我越帮她干活。母亲扎架,我递绳;母亲挑水,我浇地。我望见飞来飞去的蝴蝶,仿佛幻影。几只蜻蜓,歇在菜叶上,翅膀闪动着金色的光芒。我望见每座红墙碧瓦的房子前,都有个青青菜园,望见菜园周边英姿飒爽的果树,还有荷叶亭亭的池塘…… 母亲侍弄菜园特别殷勤,播种、培土、整枝、搭架……一样都不马虎。禾场里的鸡屎、路上的牛粪,只要她看到,必然会小心地拾掇,用来作为蔬菜的肥料。 我有时感叹:“妈,今年的菜,品种真多,长得也好!”母亲总是说:“一地在手,应有尽有。只有懒人,没有懒地。”确实,就这么两三分菜地,被母亲一锄头一锄头地刨出来,一滴汗一滴汗地灌下去,我们全家一年四季的下饭菜就都有了。那时候,地里长什么,我们就吃什么,炒菜也只放点油盐葱蒜,但天天吃也不觉得乏味。蔬菜自身的鲜嫩,就是人间至味。 如今,父母故去,老家只剩一座空巢。我只是在无数个梦里见到母亲劳作的身影,并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像母亲一样躬耕匍匐。活着,劳动着,就是人生最美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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