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外风
从初夏到深秋,最让人垂涎的就是青棒子。
青棒子是俗称,就是尚未成熟的玉米棒子。刚掰下来的青棒子,外皮是青绿的,玉米缨子仍嫩生生地鲜亮着,在青绿外皮的顶端,一根根聚成一束,像发辫的末梢。水煮青棒子有独特的香甜味道,那种香,融汇了天地精华,沁入人的心脾。
小时候,我们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煮青棒子。因为喜欢吃青棒子,姥爷自春寒料峭就点上玉米,麦子成熟再种上,这样从初夏到深秋,一直都会有青棒子吃。每当姥爷说到地里摘青棒子吧,我们就像过节一样高兴,在玉米地里乱窜,全不顾玉米叶子会划伤手臂和脸颊。从地里摘一篮子青棒子回来,“哗”一下倒在地上,青棒子们立刻蹦跳着四散开来,像调皮的孩子。最外面的老皮剥掉,一下子撕开青皮,三下五除二把嫩生生的玉米缨子摘掉,露出嫩黄的玉米来。玉米粒排得整整齐齐,像传说中的贝齿,指甲一掐,立刻溅出一股汁液,这样的玉米才符合青棒子的标准。把它们整整齐齐排放在大铁锅里,盖上木头锅盖,柴火红彤彤的,映红我们的小脸,汗水沿着脸颊流下,却一点都不觉得热。用柴火煮出来的青棒子有独特的香,那香气是如此诱人,热点算得了什么呢。
姥姥掀开锅盖,用筷子把最上面的玉米夹出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颠,边颠边用嘴不停地吹。我眼巴巴看着,两眼随着热玉米转动,直到吹得不热了,姥姥才递给我说:“快尝尝熟了吗?”我边点头边迫不及待地啃。
每隔几天,我们就会到地里检视一番,找出青棒子来,美美地煮上一锅。这样的快乐日子,可以从初夏一直持续到深秋。到了深秋,玉米都成熟了,仍会有晚长的玉米还在发育期。此时天已凉,玉米秆从青绿变得枯黄,因为节气已过,即使没成熟,那些玉米棒子也被掰下来。这样的玉米,个头虽然不小,玉米粒却稀稀拉拉,俗称“老人牙”。剥玉米的时候,“老人牙”被单独放在一边。等院子里一半是剥好的金灿灿的玉米,一半是小山样的玉米叶子,大人们伸个懒腰站起来,把那些“老人牙”一股脑放进锅里,填上把柴火,一会儿就能闻见玉米的香甜。记忆最深刻的是深秋天凉时候,姥爷清晨从地里回来,鞋子和裤管都被露水打湿,变戏法一般从身上拿出几个“老人牙”,我们立刻从睡眼朦胧变得欢呼雀跃。
煮出来的青棒子是甜的,煮玉米的水也是甜的,每次煮了青棒子,锅里的水都不舍得倒掉,留着喝。黄绿色的玉米水,汪在锅里,喝一口特别解渴。
青棒子,给我们的童年添了多少欢乐呀。这欢乐是姥爷用心给的。有哪个人会费那么多心思,隔上个十天半个月就种一次玉米呢?那些田边地角,都被姥爷用来点上了玉米,只因为外甥喜欢,只为了给外甥一个惊喜。甜玉米的滋味,是爱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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