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健
几天前,娘托人捎来一小袋麦仁。
我打电话回家,问她是不是又拾麦子了,她在电话那头好像很轻松地说:“不累,就拾了一点。我和你爹不种地了,就是让你们尝尝新麦子……”打完电话,解开口袋,捧出带着温度的新鲜麦仁,我心潮澎湃。
我出生在农村,自然知道种庄稼的不易。过一次“麦秋”,不说别的,单是抢收、抢种,都得累掉十来斤肉。
读中师那几年,芒种前后学校都会放假一周,我就回家帮着父母收小麦。那时候还是纯人工收割,凌晨四五点钟就得下地。鸡未啼,狗不叫,鸟儿还在窝里酣眠。我揉着眼睛拿着镰刀,背着草帽,腰里带上一捆草绳,跟着父亲走出村庄。路上已有三三两两的人,看不清面目,只看见一个个黑影步履匆匆。人们默默走进自家麦田,立刻像上满弦的陀螺,开始紧张的劳作。耳边响起“唰唰”的声音,间或发出“啪啪”声——那是锋利的镰刀在飞速地割断小麦秸秆,鼻腔里充满尘土和晨露、秸秆的清香,眼睛里满是金黄色的麦穗。
中午时分,骄阳似火,气温陡然升高。收割完的小麦用小推车运到打麦场上摊晒。经过两三个中午,麦穗麦秸干透变酥,在欢声笑语中,一家人推动碾杆,带动碌碡转起来。人们挥汗如雨,男人们光着膀子,裸露的皮肤变成古铜色,女人身上的深色衣服上也洇出了白云朵。虽然很累,但是人们被丰收的喜悦感染着,脸上挂满了笑容。
下午三四点钟,趁凉快继续下地干活。母亲常说“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秋”,农时可马虎不得。田野里没有一丝风,天空中偶尔有布谷鸟飞过,平常翩跹舞蹈的蜜蜂、蝴蝶也很少见,河边地头柳树上有几只知了大声喊着:“热额——热——”
傍晚,空中升腾起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随着光线黯淡,火烧云变成了绚烂的晚霞。父亲直了直身子,说:“‘云来接,龙王不得歇。’这时候可别下雨呀。今晚回家得听听天气预报了。”
母亲早就在家忙碌了,她先到邻村磨坊磨面,顺带磨了十几斤麦仁,又到菜园里摘黄瓜、西红柿,给我们做晚饭。
一轮上弦月,月光如水。洗净一天劳作的汗水,我们在院子里围坐在饭桌旁,一边听着收音机一边吃饭。麻汁蒜拌黄瓜清香,西红柿炒鸡蛋可口,麦仁饭又香又好吃。久煮开花的麦仁在口腔里愉悦地跳舞,唇齿间那种Q弹的感觉简直难以言表。
“日长处处莺声美,岁乐家家麦饭香。”我把脱了皮的黄白色麦仁淘洗干净,放进高压锅中,加入新汲的矿泉水,今晚我也要做一次麦仁饭,给家人品尝,和他们一起感受家乡丰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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