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志艳
我家先生是个“眼镜男”,儒雅的外表下深埋着不羁的“野心”,没事就爱跑到原生态的江河湖泊边去钓鱼,那痴迷黏糊劲儿甭提了,真是三天不拿钓竿、不野出去给鱼儿们喂点饵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至于钓上来的鱼,用他们钓友的行话就是要么“空军”,要么钓几条普普通通的诸如翘嘴、红尾、鲤鱼、草鱼等“大路货色”。一旦有鱼获,看那兴奋劲儿,简直忘乎所以,全然忘了为哄到这几条鱼花了多少人民币去买饵料,还常常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能。
白天工作繁忙,他只能忍痛割爱,通常会选择星期六晚上伏击,过一把野钓的瘾。有一次他去夜钓,可能是天气原因,鱼儿迟迟不肯咬钩,于是我家先生只好百无聊赖地坐岸等待。对钓鱼人来说,他们对鱼儿上钩的迷恋程度简直比谈恋爱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只见他默默地伫立于岸上静静守候,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半夜,终于有鱼儿咬钩了,于是他按着以往的惯例,喜形于色地忙着提竿溜鱼,然后是收线取鱼,可是没想到那条精疲力竭、已然上岸的鱼却在他取钩的瞬间垂死挣扎。随着鱼儿乱窜,那锋利的钩子也伴之狂舞,猛地扎进了他右手的虎口,可是他居然跟没事人一样坚持钓到天蒙蒙亮才回家。
一进家门,他就换了另一副嘴脸,立马咋咋呼呼起来:“孩儿他妈不得了,鱼钩扎进手心了,不信你看。”我一看那扎进钩子的手好瘆人,顿时头皮发麻,要他立即上医院。这时他倒像个逞能的英雄,故意轻描淡写地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去把老虎钳子拿来,我把它拔出来,顺便别忘了倒点儿白酒,盛到酒杯里可以消毒。”
我找来了家什,可是那个“老先生”只是用老虎钳子夹断了鱼钩的尾部,眼看着鱼钩大部分没入肉中,我揣测他本人也无法做到狠心而野蛮地拔钩,赶紧建议他就近去社区医院,他附和道:“社区医院8点才开诊,我现在去睡会儿,反正不算疼。”于是说完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等到了8点我叫醒他,他才一骨碌爬起来穿衣下床。到了社区医院,医生看了看他的手,然后否定地摇了摇头。在医生的建议下,我们决定去县城里最好的人民医院。
到了人民医院,医生检查了我家先生的伤口,说一个小手术就能立马取出鱼钩。我家先生听说要做手术,很不以为然地急急争辩道:“这只是个小鱼钩,我本想在家里顺着钩子的方向自行拔出来的,可老婆非要逼着我到医院里来。一个鱼钩还要做手术,太小题大做了吧?”医生说:“鱼钩是带有倒钩的,在家里可不能乱拔,要是伤到神经或感染了就更得不偿失了。”听完医生的话,他才怏怏地像个小孩子一样听话地坐在那儿等着医生注射麻药。
等我排队缴完费,把缴费清单交给护士后,眼见他被医生从急诊室里领着出来了,右手掌裹着纱布。本以为已顺利完事,没想到医生却交待:“鱼钩虽然取出来了,但你得带他到门诊输液室注射破伤风针。”
打完针,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禁如释重负,我家先生却没闲着,开始跟他的钓友“煲起了电话粥”,挂了电话还理直气壮地埋怨,说我大惊小怪,那些“老陈皮们”如若皮肉被钩挂住了,都是自行取出来的……
回到家,我家先生居然又开启了矫情模式。“媳妇,我的手不方便,你能不能帮我洗个澡?”他一边说一边笑。摊上这么个老宝宝真是没办法。没想到洗完澡他那英雄凯旋的阵势还没完,非要我用嘴吹一下他的伤口,还美其名曰:通风降温,以便早日痊愈。娇气得就像三岁小孩,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鱼没钓着不说,光上医院拔鱼钩的钱就够买好几箩筐的鱼了。要是此君钓上一条稍微大点的鱼来,能以此为谈资吹N年的牛。现在看来,成人世界里的成熟虽然是优雅的,但也是痛苦的,毕竟徜徉在爱的温情里的幼稚鬼是不用负责任的,所以这个出去一本正经、头顶风雨、正襟危坐的男人回到家里才会秒变巨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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