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剑
元霄节的晚上,一家人围坐在父母身旁,我陪老爸不时抿上一口老酒,其他人边吃着饺子和汤圆,边谈论着家常里短。
经商的弟弟这几年生意做得不错,前些天去海南旅游看中了一个度假村的房产,想买一套让父母和我们每年过去小住一段时间,提出来征询大家的意见。“我和你妈都八十多了,出门越来越困难,再说那边缺医少药的,又没个亲戚朋友,哪里也比不上家门口方便……在那里买房纯属浪费。”老爸首先投了反对票。
“趁着国家政策放宽,要把握好商机,最好把有限的资金用于扩大生意规模上,除非闲置资金多得用不了,可以考虑买。平时去旅游度假还是住酒店,方便又实惠。”我说得也很中肯。
“真要买也没必要面积太大,又不常住,有个落脚的地方,能找到家的感觉就行。”妻既不赞成也没反对。
母亲缓缓地从锅里舀了一舀饺子汤,在往我们碗里分的时候,弟弟久久地凝视着那把舀子说:“妈,这舀子该用了40多年了吧,打我记事咱家就有,小时候不听话,你还用它打过我呢……”
眼前这把陈旧不堪、斑驳陆离的舀子,活脱脱就是一个老古董。我以前从没有认真地看过它,也记不清它是哪年哪月,又是怎样来到我们家的,甚至都忽视了它的存在。记忆中,它既当锅,又当盆,还当勺,熬过汤,炖过羹,盛过饺子,淘过米,我和弟弟淘气时,妈妈也拿它当过惩罚的“刑具”。熟视无睹,却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说起这把舀子,一向沉默寡言的母亲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听完母亲的讲述,我才明白了这把舀子的来龙去脉。原来,这把舀子还是1972年弟弟出生时,姥姥家送“米糖”带来的,算起来该50年了。1990年左右,舀子的柄和口之间的铆钉坏了,影响使用,当时就想换掉它,正好姥娘在我们家,觉得其他地方都没有毛病,扔了怪可惜,就捎回家让当铁匠的表姥爷给修补。还别说,打那一直用到今天仍很结实。
我从母亲手中接过舀子端详,岁月的沧桑在这把舀子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凹凸不平的表面,底和边上虽瘪了好几处,但没有一丝丝漏水的痕迹。细细观察,连烟熏火燎的颜色都是一幅幅抽象的山水图案。我感叹于这把舀子的货真价实,惊叹于工匠修补破损处的技艺,更感激姥姥的良苦用心和勤俭节约的精神。在我看来,这不再是一把破旧的舀子,更像是一件精雕细琢的工艺品。
母亲告诉我们,像这样用过几十年的锅、碗、瓢、盆等老物件家里还有不少。这些年,也搬过不少次家,但只要还能用的物件,就不舍得扔。
成由勤俭败由奢。现在回想起来,受祖辈的熏陶,父亲、母亲的生活一直非常俭朴,虽然都是国家干部,但从没有奢侈过。母亲天资聪颖,家务活、针线活都是行家里手,小时候很少给我们买成品的衣服,都是自裁自缝,并且样式新颖,穿出去落落大方。而他们的衣服也都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她时常告诫我们,现在经济条件好了,生活富裕了,但优良的传统不能丢。
窗外明月高悬,似在感受人间的冷暖,一把舀子牵出的故事历久弥新。弟弟默不作声,估计心里有了新的打算,我也深受教育,会时时以这把舀子为镜鉴,对照审视自已。
母亲手中的舀子似乎已不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生活用具,一下子变成了“金不换”,它承载着艰苦朴素的家风、血浓于水的亲情和难以忘却的过往,值得后辈永远珍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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