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齐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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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水落花“椿”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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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架蔷薇一城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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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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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5/11
朗读

流水落花“椿”去也



□ 任继生
  草木荣枯又一春。“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今年因疫情出行受限,少了很多的野趣,但抗疫与春耕仍然在山山水水间和谐变奏。杏花开在乍暖还寒时候,然后是桃红柳绿,荠菜、苦菜、榆钱、白杨莽子等次第撤退后,最浓郁的期待,就属“只此青绿”的香椿了。这里说的是作为树的村上的椿树,而不是作为人的村上春树。
  我的小村庄坐落在向阳坡上,家家户户都或多或少有一些香椿树,每年冒出的香椿芽,能填充空荡已久的瓶瓶罐罐。但填充之前,总要奢侈地来几顿油炸香椿,浓浓的烟火气总让人想起过年的味道。我只记得,小时候的炸香椿,油少面多,小孩们总是迫不及待抓着吃,大人却要用煎饼卷起来吃。难道只吃炸菜不香吗?非也,而是贫瘠年代舍不得。
  近日,父亲从老家拿来几大袋韭菜和香椿,还分别作了标记,给谁这份给谁那份一目了然。蓬勃而香气四溢的香椿,青红相间、粗细不一,一看就不是掰的同一地块树上的。父亲如数家珍:红的是后坡的,嫩的是墙东头的,长的是十亩地大路边上的。母亲还若有所思地说,老宅子那边还有几棵,树太高,也好多年不去掰了,现在也没稀罕的了。其实,如同这几棵老朽的椿树,村里好多柿树、软枣、杏树、山楂,也早成为人们视而不见的树种,只因它们给不了父老乡亲丰盈的“钱程”。
  母亲让我买几包粗盐揉香椿咸菜,但跑遍大大小小超市,几乎见不到粗盐。想来也对,百姓对于营养的需求早已大过对实用的考量,除了特殊行业还对粗盐有需求,恐怕只剩下香椿芽还有这个偏好了。好像香椿天生不喜欢细盐,既能耐得住粗盐揉搓,还能入味均匀且存放许久。
  中国人食用香椿久已成习,汉代就遍布大江南北。但香椿的地位,远不及苹果、樱桃、桃子、板栗、核桃,甚至不及快被时代淘汰的花椒,它只是房前屋后的一种点缀,一种昙花一现的点缀,但香椿芽营养丰富,煎、炸、炒、拌不改其香。习惯了说小葱拌豆腐,其实香椿拌豆腐才是故乡行走的味蕾。
  汪曾祺曾这样写香椿拌豆腐:“嫩香椿头,芽叶未舒,颜色紫赤,嗅之香气扑鼻,入开水稍烫,揉以细盐,候冷,切为碎末,与豆腐同拌,下香油数滴。一箸入口,三春不忘。”汪曾祺善写《人间草木》,笔触所至,雅俗共赏,此一段描述不知能缩短多少游子的归期。
  与香椿对应的,还有一种臭椿,其叶片、枝条和花粉等全都散发着刺鼻的臭味。难怪古代只有香椿才称“椿”,臭椿为樗,也就是惠子向庄子所讲“吾有大树,人谓之樗……大而无用,众所同去也”的樗树,其外形丑陋、木瘤盘结,枝杈凸凹扭曲,完全不合乎绳墨规矩。但“三春花发惟樗树,二月莺啼是老鸦”,对于樗树来讲,“无用之用”正是它本身最大的用处。大自然中也有很多类似的无用之木、无用之物,多能顺其自然,得其天命。
  人与草木共生,多有性情可类比。譬如紫薇,六瓣皱缩的花瓣让人心生怜爱,白居易也说它“独占芳菲当夏景,不将颜色托春风”。以紫薇作为女孩名字一度泛滥而绵延不绝,不约而同隐含着盼女成凤、成格格的期许。相比之下,以椿树为名的,我只知道如上所闻的村上春树,还不是椿树,更没见过香椿直接当名字的,也许有,但肯定寥寥无几。椿树枝干单薄、形销骨立,成年后木纹多样,丰富的纹理生动自然,做出的家具也价值不菲,好比成年人的世界多姿多态却际遇无常。
  “山丹丹花开花又落,一年又一年……”香椿被娇宠的时间极其短暂,掰过几茬过后,香椿的嫩枝嫩叶就变硬变老,全无尝新尝鲜的功效,但枝干还会坚挺地度过很多个春秋。《庄子·逍遥游》里有:“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故有椿龄之说,以此引申的“椿萱并茂,兰桂齐芳”,大抵是祖祖辈辈执着不变的愿景。山一程、水一程,春风过处,那股特有的芳香总在五脏六腑间回荡而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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