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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1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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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再乘轮渡看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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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万 旧书店与新疾病 “我们的采访可以开始了。可以先说一下你的姓名和职业吗?” “好,可以叫我凯文,我是一个二手书店的老板。” “凯文老师,很高兴能邀请到你参与到我们的采访中来。我们的采访主要是关于您的书店,但也会有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我们的读者也想知道为什么在现在这样一个人人都有手机,纸质书没落的时代,您还会坚持开这样一个书店。希望您不要介意。” “好,你们准备好我们可以随时开始。” “第一个问题,您平时最喜欢读什么书?”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相对于具体的书,我更喜欢书本身。我说的是有内容的书,哈哈。有内容的书是作者内心世界某一部分向外的投影。有的是即将喷发的火山,有的是平静的湖水,有的时候你可以窥见巴黎圣母院未曾烧毁的尖顶,不同的书中给予不同的投影,也就有不同的魅力。” “写作者和作品确实是紧密相连的。所以在您说的火山、湖水和巴黎圣母院中,您有没有特别喜爱的一种?” “我比较中意奇绝的想象。我15岁的时候第一次读《百年孤独》,那时只觉得沉重。但几年后再读时,发现《百年孤独》就像一块用古老技法淬成的南美彩色玻璃,上面绘着的圣母像把阳光分割成紫色、蓝色与粉色的猫眼,那阳光从几个世纪以前温暖潮湿的、有着蓝色白色屋顶院子的村庄穿过,然后照在你的脸上。” “确实引人入胜。您平时写作吗?” “我会记一些日记,以及把记忆中的部分场景描绘下来。小的时候其实对这种事没有特别的感觉,总觉得未来离我非常遥远,而当下的事情无聊透顶。那时的我,只想着离开而不会想着回头看,这大概是年轻人都有的品质。可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又往往会开始怀念那些发光的时候。上高中的时候,我一直想着离开这个满是雾霾和尘土的地方,但当我真正离开之后,心里对它的印象,却只有下午五点钟自习课结束后被夕阳染成金色的圆顶教学楼。我觉得写作的意义首先是记录,要让自己不忘记。” “不去遗忘美好的瞬间,并在以后任何一个悲伤的时刻拿来作为前行的力量。” “我没有那么高尚,哈哈哈,可能因为我是金牛座,恋旧,也很容易沉溺于以前的记忆中。写作也是一种整理,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 “哈哈哈哈,可以将一篇您的日记分享给我们,然后摘录在这期的采访中么。” “好。” 摘录在采访中的日记 2025年1月26日 距离我第一次来到江城已经过去了9年,又一个农历新年即将到来。 很难相信我已经要25岁了。可能从大学校门走出的那一刻起,时间就开始走得越来越快,没有学年作为计数单位,人好像更容易衰老了些。不过无论如何,这一年里身体还足够健康,家里也没有特别大的变故。江城晴天多过雨天,东湖沙湖月湖的水面,依然在阳光的照射下像碎金子一样流动着。 在台灯散发出的暗黄色光芒下,我突然想到16岁从江城回到学校,在语文课上近乎魔怔地描绘在长江大桥上看到的夕阳,那是一种旁若无人的迷醉状态。事实上,现在回想起来,那只不过是江城极其普通的一天,却在16岁的我心中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在未来的几年内,对于江城的夕阳,我总有一种特别的好感。 江城最迷人的时刻是傍晚。天色慢慢地暗下来,太阳在青色的云层后面发出朦胧不清的光芒。上世纪50年代建成的长江大桥桥下的水面上漂浮着满载着货物的驳船,桥上车来车往,长江安静地流动着,仿佛这一切与它毫无关系。江对面的电视塔的蓝色玻璃反射出的光芒穿过上世纪80年代到达现在。但这光芒并不能照亮南岸的黑色屋顶,连躲在桥洞里算命和卖小商品的商贩也不曾感受过。当你从桥上下来,穿过户部巷长长的街道到达江边,再抬头寻找太阳的时候,桥墩会把太阳挡住,只留下一个黑色的倒影。 这么想想,在过去的几年中,因为这个瞬间,我似乎一直在努力地与这座城市建立联系。我以为我是在与人交往,但所有的经历倒影中都有长江大桥和电视塔,而当所有人离开后,我还能看到的依然是被夕阳映成紫色的江城的天空。 开书店的想法是去年产生的。这么多年没变的只有幼稚的理想主义和莽夫的勇气。研究生毕业后说服家里辞掉工作,开了这样一家书店,一楼卖二手书,外国文学和摄影集,二楼是咖啡厅,也卖蛋糕,不过只供应蛋糕卷和芝士条,因为我爱吃。我运气不错,疫情结束后,大家逐渐恢复了逛街的习惯。二楼的咖啡厅可以歇脚,我放的音乐也好听,蛋糕往往到傍晚就售空,所以可以维持生活。不过过去几年的经验让我对未来有不确定感,但处理这种不确定感的方式,我选择享受当下的快乐。书店八点关门,有的时候十点,因为我喜欢在门口的野餐椅上坐着看行人路过,看天色慢慢地暗下来,就会忘了关门。 其实开一家书店有好处也有不好处。任何事情都是这样。我可以不用在朝九晚五的地铁上慌忙地修改数据和处理工作。客人看书的时候呢,我也可以看书；没有客人的时候,可以晒着太阳午睡。坏处是时间在这里静止了,我与外界的联系开始有了时间差,有的时候可能要到几个月之后,我才能知道几个月前的流行语和时事热点。书店仿佛像一个时间机器,在这里每一秒的流动被切割成几百个小份,门外汩汩流淌的时间在这里仿佛被音符和文字黏住,难以逃离。 这种黏性给了我思考的机会,也让我有想法把过去发生的一些事情以及当下的快乐记录下来。上大学之后,我一直以为我的记忆力减退了,因为我不再能轻松地记得书本上的知识,但我最近发现,我的记忆力只是从这些地方逃走了,然后忠实地默默地记录着每一个对我有所触动的瞬间。万籁俱寂的时候,它们像黑白电影一样持续播放着。 记忆力太好也是一种麻烦,往往会把现实和记忆搞混。我恋旧,但我又不喜欢过度怀旧,沉溺在过去太多是危险的,这会让我止步不前。 前两天,来书店的长发女孩子说,外面开始流行一种新的心理疾病,叫做“一周记忆症”。患病的人只能记得一周之内发生的事情,而一周之前所有的知识,包括自己的名字、身份、父母的名字、家乡的位置、工作的名称和内容等等,都会被忘掉。在每一周的开始,患者都需要重新地去认识自己一遍。 “那岂不是很麻烦?” “是很麻烦,而且如果一直一个人住,就必须要随时在手边放一个写着自己所有基本信息和之前发生过的事情的手册。”她搅动着杯里的冰块,“比如周末的晚上,老板让你在周一完成一个工作,如果不及时记下来,到了周一就会完全忘记。” “每周都要认识自己一遍,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会忘记。” “名字、身份、家乡、父母、工作,其实忘记了也就忘记了,也没有听说谁得了这个病就去死掉。不过这样爱上一个人就很难,可能上一周的周日你刚刚爱上他,到了周一他就变成了完全的陌生人。而且一周时间,正常人都很难在这么短时间内爱上一个人吧。” “换个角度想想,上一周的烦恼到了下一周就会忘记吧。” “并不是这样,这个病痛苦的地方就在于,你会记得烦恼,但是不会记得烦恼的内容。也就无从解决,而下一周还会有新的烦恼。患者和普通人并没区别,但只要他们的烦恼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在与人交往中开始无端地发脾气,如果对方心态平和,而且足够快乐,患者就有可能被治愈,但如果对方也心有郁结,那就会迅速地得上一周记忆症。” “不过就现在来说,看来心有郁结的人还是多一些吧。” “因为心态平和的人少,而且谁无端地被训两次都会不开心。于是快乐的人也变成了心有郁结的人,最后也得上了。” “那你还没得上,挺幸运的。” “嗐,谁要跟我发火,我就骂回去,让他憋着。” 山路 (外二首) □ 郑峰 山中下雨了 通向密林深处的青石小径 手中无伞 踽踽独行 沿着蜿蜒的河岸 漫步到 芦苇弯腰喝水的池塘 首先感知水暖的 不一定非是鸭子 此时,我是一把山火 尽管有可能 随时熄灭 但,仍想用满腔的爱 在这崎岖的山路上 向上攀登 蓼花河,故乡的河 一条平凡的河流 在群山土壑中穿行 河畔水边开满一种花 白色,浅红,还有微黄…… 穗状的花絮,弯弯的 犹如丰收的麦穗 村上人叫你狗尾巴花 其实,你的名字叫蓼花 你像所有野花一样 平平常常,遇水而生 谁知,你却是诗词中最美的花草 “艳敌秦川锦,鲜欺楚岸枫” 你又极像女孩的芳名 纤秀的诗意,怜爱的幺女 古今,无数诗人颂赞过你 齐白石等无数画家 用五彩之色,将你描绘 贫贱的生命,登上大雅之堂 出自凡尘,气质高贵 “秋水鹭飞红蓼晚,数枝红蓼醉清秋” 溪水潺潺的河岸 一袭绿波,一坡蓼红 弯弯的河边长成了 一丛丛诗情画意 这就是我,故乡的蓼花河 魂牵梦萦,相伴一生 小河 故乡有一条小河 穿山越岭,清水汩汩 向着东海,不舍昼夜 乡亲们说,它是去寻找 住在东海龙宫仙阙的妈妈 虽然它身在穷乡僻壤 在我心中却无比伟大 无数次,架板挥毫泼墨 用爱心将它描绘 这里剪去一棵老树 那里添上一座丘壑 再在山坳里,加上几处茅舍 茶几、草棚、柴扉、小径 半空上挂上一弯新月 半山草屋待月生 一杯新茶酬客朋 拼拼凑凑,剪剪贴贴 精心构思,河上人家 好让小溪带上它 送给妈妈的一份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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