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伊万
07 巴克斯星的科学
巴克斯星人并没有对代号A的到来感到巨大的意外。他们在很久之前便发现了地球的存在,如果按照时间推算,那个时候人类历史刚刚进入到文艺复兴时期。对这颗与巴克斯星同样的蓝色星球,巴克斯星人起初感到了巨大的好奇,并开始在此后的几百年间通过超级望远镜(巴克斯星人称之为宇宙之眼)来对地球进行持久的研究。对于人类文明的发现,直到无线电出现后的20世纪,巴克斯星人才第一次探听到地球上存在着与他们高度相似的智慧文明。但他们始终无法破译这些电波的真实含义,对于这些电波传递的类似于语言的声音,他们无法懂得,只是能简单地了解到这个星球上的文明存在着不同的语言,而使用不同语言的文明势必具有不同的特点,这一点从他们的语速和语调中就能分辨出来。但除此之外,巴克斯星人再也无法获得关于地球的任何信息。直到两千年前的一个平凡的下午,巴克斯星人发现地球向巴克斯星的方向发射了一枚飞行器。在宇宙之眼里,这起初是一个极为渺小的光点,随着时间的推移开始变得越来越大,直到来到他们的眼前。
代号A没有听懂镜子中的脸在说什么,他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似乎没有敌意,便慢慢地尝试起身。他的肌肉组织在两千年后已经消解了绝大部分,他想爬起来却无能为力,甚至连嘴都难以张开。就目前为止,全身上下他能够控制的只有眼皮上的一点点部分。以往这种事情会让他感觉到烦躁,但今天他并没有。不只是因为在两千年后重新醒来的喜悦,更因为在他再次闭上双眼的时候,眼前出现的不再是工友绝望的眼神,而是无止尽的黑暗。
巴克斯星人似乎意识到了代号A的肌肉萎缩问题。代号A身下的花岗岩桌子被一张悬浮的床所取代,而代号A则通过床上类似于丝绸,但实际比皮革还要坚硬的一种带子所固定。随后代号A在这张床的带领下,以一种悬浮的状态飘出了眼前的这个房间。代号A注意到巴克斯星建筑外围的走廊有着和房间里一样的窗户,这些窗户在他身体的右边对称排列着,按照和房间里一样的方式把巴克斯星的阳光打碎,再铺平在地面上。代号A莫名地感觉到安全。尽管语言不通,但巴克斯星人和地球人对阳光的同样喜爱让他觉得这是一个可以沟通的种族。
代号A被领到了另一个房间。他以为会在这个房间看到巴克斯星人,可是没有。这个房间只是更宽敞,更大。打开的窗户上挂的白色窗帘被清凉的风吹起。漂浮的床被吸附到类似于大理石的墙面上。随后,墙面开始变成流体,伸出管道接通到代号A的身体中,代号A感觉到一种温暖的液体流入到他的身体中,这液体让他感觉到力气的增长,但很快,液体的效果又让他昏睡过去。
梦中他又回到了井下。只是这一次不再有氧气稀薄的感受。他们依然被困,但每个人快乐的表情和他们头盔上的电灯一样热情充足。那位身受重伤的工友也没有再被巨大的石块压住,而是和他们所有人坐在一起,仿佛这次被困并不是一次令人紧张和难过的经历,而是一次筹备已久的聚会。在这里,他不再觉得孤单,他知道自己属于这里,两千年来的寂寞与冰冷在橘黄色头灯的照射下融化,他听到水声、呼吸声,还有笑声,他久违的笑声。
醒来时他看到几个穿着白色长袍的人站在他的床前,这便是巴克斯星人了。他们的样貌和人类基本相同,只不过在眉心的正中都长着第三只眼睛。代号A好奇也害怕地观察着他们,这时一个盘发的,看着像女性的巴克斯星人走到代号A的身前,向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耳朵,还有嘴巴,又指了指代号A。这大概是想询问该怎么和代号A交流。代号A下意识地把胳膊抬起来,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干巴巴地说了句“你好”,嘴上带着和这句话同样僵硬的微笑。
巴克斯星人并没有听懂这句话的含义,但他们好像并没有在意,并在代号A脸上产生微笑的时候回报以极其温暖的笑容。代号A感激他们的友善,尽管他们之间似乎并不能完全地互相理解,但此刻情绪的流动让来自两个星球的人感受到了情感的共鸣。这事实上是人类文明与外星文明的第一次主动交流,并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代号A不知道的是,他在此刻找到了超越符号与宇宙交流的方式,并在这一瞬间获得了宇宙的片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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