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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2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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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人的事,咱不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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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我的爷爷张玉环 |
最后排右边着黑衣者为张玉环。 那个月黑风疾的夜晚,爷爷听见有人急促地叩响柴门。紧接着,他摸索着披了件羊皮袄,趿拉着鞋就往外跑。 门外刺骨的寒风裹着急切的叫喊:“俺二小子,肚子疼,直叫唤(当地方言,哭的意思)!”被窝里爷爷的儿子大喊:“爷(“爸”的方言),这半夜五更的,天儿冷,咱不去!” “你还小,不懂。人命关天!你不怕我怕呢。”爷爷头也没回地去开门…… 我没真正见过我的爷爷,他已于上世纪70年代与世长辞。但关于爷爷的故事,我的爸妈、大爷、姑姑和乡亲们时常提起,零零碎碎地到了我这里,就攒起来许多。 前边就是我爸爸经常对我们讲的,说爷爷是一个特别敬畏工作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进入虎年的这个秋天,特别是在遇见困难时,我爷爷的故事、爷爷的音容笑貌,时常会闪现在我的眼前,像一束光一样。 我的爷爷叫张玉环,字耀东,1901年正月出生于沂水县原东里区(现为沂源县东里镇)前西长旺村。我有四个大爷一个叔,爸爸排行老五,还有八个姑姑,是讲规矩、幸福的一大家人。 听我爸爸讲,爷爷教育孩子们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怕人的事,咱不做!”这也是爷爷坚守了一辈子的底线,他自己不越线,也不允许孩子们越线。 爷爷有件事对我触动最大,至今村里的老人们还记得,提起来就竖大拇指。 1942年,在村东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丛里,爷爷被发展为中共党员。他们借助茂密的掩体召开党的会议、传达党的指示,专为老百姓办事、为八路军办事,爷爷也因此成为村里的庄长。 有一次,爷爷去地里摘豆角,紧挨着别人的一块地里也种着同样的豆角,那豆角长势特好,有的悄悄“越位”,爬到了爷爷家的地里。爷爷放下提篮,轻轻地把藤蔓掀起来,把豆角“还原”到属于它的那块地里去了。 这一幕正好让爷爷身后走来的村民看见了,后来村民都说爷爷“厉害”——送上门的便宜也一点儿不沾。 爷爷为人公正,村民特别信任他。但在那个社会动荡的年代,爷爷的秘密工作还是暴露了,成为当时“还乡团”等人的“眼中钉”。他们谋划了好几次秘杀行动,计划要趁他去公社开会时,在山根用石头砸死他,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扔在深水里,叫他皮毛不见地消失。 关键时刻还是依靠那些信任他的群众,区指导员得知消息后,立即组织人去营救,爷爷才幸免于难。 爷爷还常说:人找“好”不好找,让“好”找人就好找了。小时候听爸爸说起爷爷常提的这句话,觉得那就是一句绕口令,听不懂。长大了才发现,这句话包含了爷爷的多少辛酸苦辣、多少定力和智慧、多少做人做事的道理…… 因爷爷党员、庄长、军属(1945年把大儿子张志元送到部队当兵)的特殊身份暴露,已经无法在当地继续开展工作,为躲避迫害,在上级的安排下,他悄悄带领革命群众转移到黄河区一带开展工作。 在这期间,爷爷的原配妻子、我的第一个奶奶被“还乡团”等坏人惨无人道地迫害至死,就这样留下好几个孩子没了娘……爷爷忍着悲痛,仍然坚定不移地跟党走,为掩护自己的特殊身份,加上他性格温和、聪明好学、乐于助人,于是开始自学中医,边给老百姓看病治病边开展党的秘密工作。 终于,在党的领导下,人民迎来了好日子,终于不再受迫害,可以过安心的日子了。爷爷济世救人的想法更加强烈,就投奔了当时远近闻名的张化一,潜心学习中医。1953年8月,爷爷在临沂区的沂水专署人民医院卫生训练班中医进修班学习结业。 爷爷潜心学医,特别是对妇科、儿科很有研究,在当地医道高明,四邻八舍的老百姓慕名而来。在那个山路崎岖、缺乏交通工具的年代,为减轻老百姓负担,他先后在韩旺、龙王峪、东长旺、福禄坪、张家坡等地治病行医。 每到一地,爷爷都坚守岗位,不慢待、不耽误任何一个人的治疗。有一次,寒冬腊月,大雪封地,我奶奶(后来爷爷娶了第二个妻子)担心爷爷身体受不了,就让我爸爸去看看爷爷。 当时爷爷冻得浑身发抖,爸爸就劝爷爷赶紧回家暖和暖和。可是爷爷说:“五儿,万一有病人来呢,他们比我更冷、更难受。我怕让人家扑个空!” 于是,爷爷就默默拿起消毒酒精,用水兑上几滴喝下去,嘴唇颤抖着笑笑说:“五儿,这下就不太冷了,你赶紧回去吧。”每忆于此,我爸都潸然泪下…… 村里的老人们告诉我,有的乡亲得了病,穷得揭不开锅,爷爷总是说“先治病最要紧”,常常拿出自己的钱物救济村民。 爷爷工作的最后一站是沂蒙山区革命根据地纪念医院之一的原东里店医院(现沂源县第二人民医院),他是在诊室里晕倒的,那是他热爱的工作岗位…… 爷爷于1974年10月去世,得知消息的老百姓,有的翻山越岭步行走来,有的赶着马车急匆匆跑来,组织上和医院领导、还有同事们也赶来,村前的街道上挤满了送别的人,大家含泪送别他们的“老庄长”“老中医”“老党员”。组织上号召为爷爷召开追悼会,并倡导大家“要向张玉环同志学习”。 “怕人的事,咱不做!” “人找‘好’不好找,让‘好’找人就好找了”…… 这,包含着爷爷一生的善良和真诚,是一个人敬畏工作、敬畏人民,不问收获、但求努力耕耘的定力和执着的写照。 正如村民回忆所说,张玉环为人忒厚实,做事从不出风头,从不宣扬自己的“好”,但是老百姓心里都装着他的“好”呢。又正如歌里唱的,“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如今,我似乎读懂了爷爷——默默无闻、平平凡凡的他,其实就是我们心里的“大英雄”。 我为我生长在这样的家族而感到骄傲,我为我的爷爷感到自豪,我更为千千万万像我的爷爷一样平凡而伟大的人们感到骄傲和自豪。他们的精神将永远激励我们向着美好的未来前进、奋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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