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妙言 我碰碰她说你看窗外,她东张西望问看什么,我笑了笑,指了指离我们很远的那棵荒树,它正光秃秃地挺立着,空气中凛冽的风吹过,似乎寒冷永无尽头。她一脸狐疑地看着我,眉毛、鼻子、嘴巴拧成一个问号。我说,你知不知道,那是我们灿烂的年华。 琴边,心灵遐想。其实我说的是去年的这个时候,也是这样冰冷的教室,甚至是同一个位置,我沉浸在深蓝而冰凉的温度里,当抬起头向窗外看去,有人倚在琴旁,黄昏的余晖穿过模糊的玻璃,颤颤巍巍地生出毛茸茸的小花挂在她的发上,来回飘洒泛着盈光,脸庞扬起古灵精怪的笑容,也穿过我的心脏。 键上,思绪神游。她向日葵一样的面孔正对着苍白又廉价的琴谱,纤弱的手腕牵动手指,不染尘埃的雪莲绽放于白色的琴键,空中畅游的音符软得宛若蒲公英飘旋。水蓝色的纱袖飞翔变成泡沫,隔音墙上灰黑色的影子也被染上颜色,一点点朝着我涌来,荡漾成蓝色的多瑙河,流光反复亲吻她的脸庞,贯穿到我心上的汪洋,氤氲出一点羡慕和心驰神往。 登台,笑意怒放。这已然是夏季,强劲的空调吹得人手心发胀。她白蓝条纹的连衣裙悠扬,走远,于是刚要开启的唇闭合,但我仍能望见她的背影,颤动着的肩膀,摇晃的衣衫,明黄的灯光直射在她的身后,黑影被锯开,炸裂成发散的光雾。 浅蓝色的泡泡袖是泡沫,翻滚,升腾,钢琴涌动,星星点点的泡沫肆意挥舞,灿烂的旋律孕育仲夏夜的心灵,振翅的蜻蜓飞啊飞啊飞出了窗,轻点过每一簇泡沫,溅在脸上的是晕香的墨水,无心分辨再多的结尾,流连在绚丽的氛围,还有下台时她对我掀起的,犹如被海水冲刷过的,清浅的笑脸。 但是呢,退潮的时候,海水也会“哗”的一声退后,携带走沙滩上的一切,比如相识的冷冬、惨白的琴谱,还有画下的笑颜。那棵树已经披上了盎然的绿装,你穿着淡蓝色上衣和我告别说要转学了,所以离开了充斥着木香的老旧琴房,不再弹奏松动的钢琴。那时太小、太笨,没能留下你的痕迹,可一期一会,总是珍贵,还是记下了灿烂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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