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茶汤
□ 于宗林
如果说冬天也有味道的话,我就会想起母亲做的茶汤来。
上世纪70年代的农村,日子还很贫穷。生产队的大人们虽很努力,干劲也大,但青黄不接的日子还是像冬天的风,喜欢光顾百姓之家。那个时候,能填饱肚子,成了人们最迫切的奢望。大人们见面打招呼,都是“吃了吗?”“还没吃么?”一句句质朴的问候,体现的是最真实的盼望。即便是这样,每年秋末,当新鲜的小米下来的时候,母亲都会舀上一大箢子黄澄澄的小米,来到黄家大碾,细细地碾成“茶汤面”,给爷爷送去滋补身体。
“茶汤面”在那时就是最好的营养品,一般情况都不舍得做。往往是家里有老人的,身体不好,为了给老人补补身子,才能够从不多的粮食中挤出一点来,细细地碾成面子,来孝敬老人。
做“茶汤面”是一份细活。需在前一天晚上把小米泡成半干不湿才好,然后用石碾一遍一遍地碾细,再用细密的箩筛将茶汤面箩过,剩下的米茬继续碾轧,继续箩,大约得六七遍才成,最后再将箩好的“茶汤面”晾干。整个过程往往需要大半天才能弄好。用到的工具也比较多,什么簸箩、擀面杖、细笤帚、粗细箩筛、磨辊、石碾等等,最后把晾晒好的“茶汤面”盛到一个罐子中封好,就可以慢慢享用一个冬天了。喝的时候,需要预先用小半碗温水,将一定比例的茶汤面和匀,加上红糖,然后用滚烫的开水迅速冲开,再及时用筷子将茶汤搅匀即可。
每次母亲将茶汤面碾好晾干后,就让我给爷爷送去。爷爷总会小心翼翼地将茶汤面放到屋子高处的隔板上,慢慢来品尝这份浓浓的爱意。有一次,我到爷爷的园子里去给他送饭,可能是路上灌了凉风,一个劲肚子疼。爷爷就烧上一壶开水,小心地从墙上搬下小罐子,舀出一勺茶汤面,和上半勺红糖,用滚烫的开水冲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茶汤,让我趁热喝下去。一碗又甜又香的茶汤喝完后,肚子也不疼了,比灵丹妙药还管用。爷爷笑着说:“你这是长馋病啊!”我笑了起来。
在温饱尚且不能满足的年代,一碗茶汤显得尤为珍贵。茶汤那绵软香甜的味道,伴随着寒冷的冬天,已经深深烙进了我的记忆中,成为一种永久的幸福印记。一碗茶汤,一份温暖,不断提醒着我,不要忘记过去那些穷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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