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凤华
汪曾祺赞胡萝卜叶子琐细,颜色浓绿,密密地,把地皮盖得严严的,说它是“堆锦积绣”,毫不为过。
胡萝卜曾是饥馑年代农家餐桌上的主角,慰藉了霜天清寒。胡萝卜以其清雅气质、鲜艳明亮的红黄色调冲击人们的视觉,各种经典菜肴都有其曼妙身影。
胡萝卜缨或凉拌或腌制均可,偶尔搛食清嫩辛香的萝卜缨小菜,倒也胃口大开。翠绿的缨叶上撒一层白糖,取名原野初雪。原野的气息,牵着味觉游走,绵延悠长,便觉日子清新如年画,心中的种种复杂情思,便轻易地被一碗凉拌萝卜缨熨帖融化。
雪后乡村,一片缟素,柴门犬吠,一灯如豆,充满田园风情和市井气息。咬一口胡萝卜,嘴里满是甜润的汁水,心中则溢满惬意和快乐。乡下孩子会用胡萝卜做雪人的鼻子,刻人像,刻图章,变着花样玩儿。
胡萝卜炒、蒸、馏、煮、炖、拌均可。母亲有时把胡萝卜切成丝,拌进青辣椒爆炒,青红搭配,麻辣爽口。有时用胡萝卜熬粥,胡萝卜躺在碗里,如慵懒的睡美人,斜睨着你。蓝花大碗里的萝卜粥,静如一泓秋水。吸溜喝粥,咯吱咀嚼,声音甜美如小夜曲。
胡萝卜丝鸡蛋饼是佐粥佳品。胡萝卜刨成丝,撒进葱花、细盐,拌匀,面粉加清水调成糊状,磕进几只鸡蛋。平底锅放油烧热,模具“鏊”放入,兜一勺面糊倒入模具中,在面糊上放萝卜丝葱花馅,再兜一勺面糊浇在馅上。等胡萝卜丝饼底部凝固后,抽出鏊,翻面煎至两面金黄即可。吹一吹,外脆里糯,喷香扑鼻。咬一口,一股浓香直透肺腑。
胡萝卜烧羊肉是经典的农家菜。老家的山羊肉,肉质细嫩,肥而不腻。羊肉焯水切块,加入佐料焖烧片刻,掺入胡萝卜,文火慢炖。起锅盛盘,拈蒜花,拍胡椒,色香味形俱佳。大家捋袖搛食,一扫平日的矜持。屋外雪花簌簌,寒气逼人,在热气氤氲中畅饮,啃咬嚼咽,亲情弥漫,寻常生活竟也旖旎生动起来。
胡萝卜炖排骨,荤素搭配,浓香四溢。咬一口排骨,糯软润滑,油渍直流,香气直抵舌尖。胡萝卜浸着肉香,清香沿着喉咙直钻肚腹。梁实秋曾赞道:“排骨酥烂而未成渣,萝卜煮透而未成泥,汤呢,热、浓、香、稠,大家都吃得直吧嗒嘴。”饕餮中塑风雅。
细小的胡萝卜,放进咸菜缸里腌泡,佐粥嘎嘣脆,声响犹如春冰开裂、积雪断竹。冬晴,村妇们把胡萝卜摊在太阳地下晾晒。冷寒之日,取出干瘪的胡萝卜烧五花肉,烧小杂鱼,味道甜润鲜美。
逛超市,常常看到用胡萝卜制作的酱菜赫然陈列于货架上。孩子们可以尝到味道鲜美的胡萝卜丝。方便面的调料中也少不了胡萝卜丁。一些农家餐馆里也用胡萝卜作原料,烹饪出各种风味独特的乡土菜肴。
陈著诗曰:“茅柴酒与人情好,萝卜羹和野味长。”啜吮萝卜羹,洋溢着一种襟怀旷达的山野情趣。胡萝卜,渗透着乡村的精神,氤氲出一片温润的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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