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版:齐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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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08
朗读

在还原世俗中呈现批判
——重读尼玛潘多的长篇小说《紫青稞》


  尼玛潘多

  《紫青稞》

□ 刘培国
  《紫青稞》是中国作协会员、西藏作协副主席尼玛潘多的第一部长篇小说。尼玛潘多曾经在淄博日报工作过一段时间,她的丈夫平措扎西,是西藏自治区文联的知名作家,现任西藏文联编辑、《西藏民俗》杂志主编。2006年我带队游学西藏,与田岚老师与两位在拉萨匆匆见过一面。当时,平措扎西的散文集《西藏的世俗生活》刚刚出版,尼玛正经历着《紫青稞》创作过程中最艰难的时刻。今天,我重读尼玛潘多的长篇小说《紫青稞》,读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紫青稞》从2002年动笔,凝聚了尼玛潘多8年的心血。读这部著作的时候,我基本上一气读完,因为命运的多舛、故事的纠结,始终都在牵动着你,使你对他们的痛苦与欢乐、激情与理想、苦闷与拼争放心不下,搁置不下。主人公“紫青稞”一样在贫瘠的土地和恶劣自然环境下艰难生存,让我们从西藏本土作家的小说中真正走进了喜马拉雅山脚下普通藏族民众的日常生活。
  历来社会变迁、时代转型都体现在人们物质和精神生活方式的改变,都会在时代的经历者身上产生投射,惟其如此,在古今中外大量的文学作品中,才出现了林林总总、感人至深的人物群像。这种投射,往往在女性身上要体现得更为生动、深刻,也更为典型,不管《紫青稞》是不是因为女性作者的缘故。但无疑,女性作者对女性命运的体察和把握会更加细腻和准确。
  《紫青稞》通过对桑吉、达吉、边吉三个藏族女孩不同性格、不同追求、不同命运的刻画,描写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发生在青藏高原的巨变,给生活在喜马拉雅山脚下的藏族乡村生活的颠覆性冲击。
  故事的发生地叫普村。普村坐落在喜马拉雅山一隅,是个仅有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严严实实地躲在大山的怀抱。这是噶东县离县城最远、自然条件最恶劣的一个村子,这里只生长一种叫做紫青稞的农作物,极具生命力。它不畏气候的恶劣和土地的贫瘠,在极其脆弱的植被上,仅有一层土壤、一丁点水分和一息稀薄的氧气,便可以收成不算饱满的果实,成为普村人祖祖辈辈聊以果腹的口粮。因此当地人不屑地称普村人为“吃紫青稞的人”,投来的是鄙夷的眼光。在这样一个贫瘠已久的偏僻山村,人们对古老道德规范的恪守——门第血统是评判一个人、一个家庭地位的基本尺度——从来没有动摇过。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古典悲剧在这里以另外一种文本鲜活地上演着。
  强苏家之所以成为普村的大户人家,是缘于族内很久以前出现了一个精通五明、佛学造诣很高、最终修成正果的活佛。从此,强苏家一跃成为望族,世世代代的男丁便是世袭的阿巴嘎布——居家密宗师。他们擅长算卦占卜,精通藏医藏药,他们家的威望就好比永远不落的太阳,本地人像信赖佛祖一样地信赖他们,敬奉有加。所以在普村,强苏家盖的房子理所当然是最高的。
  与强苏家相对应的是铁匠扎西。扎西是个地道的手艺人,早年卖艺来到普村,和普村的一个姑娘相好,成了普村的女婿。扎西第一个带着儿子走出大山闯荡,靠劳动发家致富,每逢爷俩从牧区归来,总是背着鼓鼓囊囊的大包小包,赶着一群牛羊,满载而归。但因为没有“正宗”的血统,依然被普村人瞧不起。盖房子也不能盖得超过强苏家。村里人家家吃着扎西送来的酥油、奶渣和牛羊肉,言语中却依旧少不了对他的歧视。
  《紫青稞》还通过村里的房子向我们披露出另一个携带着重要文化特质的信息。
  普村有这样一些没有院子的房子,“像火柴盒孤零零地撇在一边”,这些房子的存在又残酷地标识着远远不是我们知道的以女性为中心的传统藏族家庭文化。因为这些房子属于这样一些女人:她们嫁了出去又跑回娘家,或者肚子大了又说不出或者死活不说父亲是谁,或着说出来是谁那男人却又高低不肯娶进门,再有的男人还死不认账。“女人在冲动的时候,会把一个女人所能给的一切都给男人。”于是,便有了村长阿佳天加、格桑的母亲、桑吉、收留桑吉的城里的阿妈曲宗(与桑吉的母亲同名))这样的女人。无数藏族姑娘都在懵懂和无奈之中重复着这样一种命运。村长阿佳天加生就一副男人的性格和身材,心地十分善良,又有很好的人缘和威望,却也是一个遭弃的单身母亲。比遭弃本身更为不幸的是,在一个个普村女人身上体现的由善良和怯懦构成的随遇而安和逆来顺受。
  这些恶劣自然条件以外的沉闷文化氛围,与恶劣的自然条件一起,共同组成了阿妈曲宗一家的生存环境。
  阿妈曲宗一家日子过得紧了点,可在村里算得上是有“身份”的人,是能和其他村民共用一个酒碗喝酒的人。而铁匠扎西这几年靠耍手艺挣了不少钱,家境殷实,可毕竟出身低贱,村里没人跟他们用一个酒碗喝酒,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阿妈曲宗也教导儿子罗布丹增:“穷一点不要紧,很多人都在过穷日子,只要我们怀着一颗虔诚的心,佛祖会让我们过上好日子。但出身是不能改变的,可万万不能做傻事给我们这个家族抹黑。”对传统道德观念的皈依,教导下一代人继续秉承,是阿妈曲宗的重大责任。可是越是怕黑偏遇上鬼。就在她为儿子物色媳妇时,丹增已经跟铁匠扎西的女儿措姆相好且弄大了措姆的肚子。出于尊严,阿妈曲宗拒绝接受这门亲事,又无法将熟饭变回生米,丹增只好住到扎西家去,成为铁匠家的上门女婿。丹增也被认为是普村第一个对做下坏事负起责任的人。不被承认的儿媳措姆默默地对阿妈曲宗好,每当春耕的时候都是过来帮助,阿妈曲宗并不买账:“她得到了出身干净的罗布丹增,做那些小事亏不了她。”
  除了儿子罗布丹增,寡妇阿妈曲宗还有三个女儿,分别是大女儿桑吉、二女儿达吉和小女儿边吉。同样漂亮美丽的桑吉和达吉,有着不同的性格和性情。达吉在村里以孤傲和冷艳而出名。她的美丽让村里的男人望而却步。小时候一路吃着森格村的糖果走回普村的美好记忆跟家里的破落形成巨大反差,“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个地方。”从很早的时候起,达吉便坚定了那颗发誓离开普村、追求自己幸福生活的心。
  家住森格村的阿叔次仁没有自己的子嗣,要来普村过继一个女儿,看中了桑吉和边吉,寡妇阿妈曲宗不肯答应,而是把达吉推荐给次仁,次仁对达吉始终提不起兴趣。达吉却从阿叔次仁身上看到了命运向自己招手:“就在阿叔次仁要返回森格村的早晨,达吉用一块蓝色的头巾把仅有的几件衣物包好,默默地跟在阿叔后边,无论阿叔怎么劝她回家,她的脚步就是不停。”她不肯向命运屈服,对美好未来和幸福生活的执着追求始终不放弃。这是一位最先被外部世界的巨大变化所吸引、所撼动的女性,她不要沿袭祖辈人陈陈相因的贫穷和落后,她无法拒绝森格村、噶东县城直至拉萨给她带来的巨大诱惑,毅然从普村出走,表达出对象征着贫瘠、苦难的普村的彻底背叛。
  在对幸福的追逐中,达吉的内心也有迷惘,这是显而易见的,她不可能突破自己的局限,这个局限更是她们这整整一代人的局限,但在达吉心中,占据更重要位置的是坚定。她的迷惘在于,对于自己的宿命,她要逃离,要改变,但不知道如何改变,因此她的背叛和打拼,便有了一种豪迈和悲壮。她在森格村,自制奶制品到县城贩卖,开酒馆,做自己能够想到的、能够做得了的生意……母亲去世后,她回到普村,办理了母亲的后事,并把妹妹边吉也带到县城,盘下一家小酒馆,姐妹俩相互帮衬照应,逐渐开拓出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普拉是一位开车的小伙子,走南闯北,长了不少见识,对达吉心仪已久。普拉带阿叔去了好几个地方朝佛,虽然没有走到拉萨,没有见到布达拉宫,却也赢得了阿叔次仁的好感,经常在阿叔家里走动。一次普拉借着酒劲占有了达吉,给了达吉阵痛也带给她惊喜。他们的爱情充斥着酸甜苦辣,他们的婚姻生活一波三折,喜悦和伤心始终在达吉身上轮番出现。在他们的生意走向发展的时候,普拉却卖掉了汽车,当起了农民。在土地上折腾了半年时间,这个跑惯了外面世界的人,才知道收住已经跑野了的心、当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有多么困难。
  诚如人们意料,普拉在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留在森格村的达吉却不能停下向前走的步伐。旺久、索朗达杰都是她和普拉生意上的朋友和熟人,普拉走后,达吉和旺久、索朗达杰开张了他们合作的一家商店,这是噶东县城最大的一家批发商店。达吉与命运的抵抗拼争,呈现于一种无助的茫然和茫然后加倍的决绝和努力,她对生活的独特理解、追求,她面对困难挫折时的智慧闪现,她得意时的引吭高歌与无奈时的沉重叹息,给我们塑造出一个鲜活的性情女性的人物形象,她追求理想而散发出的“紫色碎花衬衫”般的浪漫气息,以及坚强外表下女性情感特有的柔弱,又弥漫出略带悲情的人性魅力。
  桑吉是三姊妹中的老大,对生活充满着憧憬和向往。强苏家的小儿子多吉原本要与大哥二哥共妻,现在却爱上了桑吉。但是因为丹增成为了扎西家的上门女婿,一个高贵的家族不能接受和铁匠家沾亲带故的媳妇,强苏多吉和桑吉的婚事自然受到了挑战。面临家庭财富将有被瓜分的危险,大哥二哥共同的妻子对多吉也充满诱惑或敌视。这一系列因爱上桑吉带来的变故,折磨着多吉的内心。
  带着郁闷和烦恼,多吉离开了普村,去到城里打工。没有约束没有羁绊的浪子生活,野了多吉的心。从城里打工回来,多吉去看桑吉。桑吉不乏青春萌动的激情,他们不可避免地初尝“禁果”。他们在用这么一种方式,表达对自己选择的坚守,对传统观念的颠覆。同时,这一行为本身,也伴生着对桑吉的伤害。就是那个“第一次”,桑吉尚未从兴奋的喘息中摆脱出来,强苏多吉便大言不惭地说起他在城里跟另一个女人过夜的细节,而且丝毫不顾及桑吉的感受。面对这种伤害,本质上安静善良的桑吉,果然选择了承受,没有责怪也没有流泪。作者写道:“是的,在普村这种事根本算不了什么,算算普村有多少没爸的孩子,就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男人。”不知有多少个这样的桑吉,不知有多少次这样的默默承受,发生在文本内外的普村,尼玛潘多的《紫青稞》具有了深刻的批判意义。
  桑吉的遭际在继续。同样出于尊严,强苏家不愿将家产分出让多吉成家,多吉只好暂时不考虑成家,再次离开普村,回城里打工。身怀六甲的桑吉在母亲的鼓动下进城去寻找强苏多吉。善良的桑吉从此不断遭受着命运的捉弄。在去城里的路上,她遭遇了翻车,车毁人亡之际桑吉却幸运地被人救助送到中心医院,不仅自己只受了点皮肉伤,腹中的婴儿安然无恙。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面孔,她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惶恐和无助迫使她尽可能快地逃离。离开医院以后,她流落在街头。在满是泥泞的小巷,她逢人便打听多吉的消息,谁都没法告诉她。她身上仅有的钱花光了,一个姑娘的尊严、一个人的尊严被一次次失望粉碎。为了活着,为了活下去,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最终把尊严放到了脑后,把羞耻放到了脑后,胆怯地向路过的女人伸出了求救的大拇指(藏族风俗,求助、乞讨的动作)。在一位好心阿妈和强巴的帮助下,她生下一个儿子。不幸的是,随着桑吉儿子的呱呱坠地,一个不愿知道的消息还是不期而至,多吉终于沦落为一个不争气的人渣。
  浓厚的宗教背景、遥远的陌生地域,人们心目中的西藏,往往是一个难以体认的所在。我是一个不止一次去过西藏的人,也读过大量的关于西藏的文字,不客气地说,也没有逃脱这样的一种解读,直到看了《紫青稞》,特别是桑吉、达吉和边吉三个主要人物的细致刻画,对她们曲折命运的感同身受,使我一下子走近了普通藏族民众的世俗生活,在原生态众生相的生动描摹中呈现深刻的现实批判,这是西藏现实主义文学创作的一大成就,也是尼玛潘多文学创作的重要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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