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剑 春节前后,三天两头地吃饺子,各种馅儿调法繁多,荤素搭配味道鲜美,手工擀的饺子皮厚薄均匀,每每端起饺子,总会想起童年时吃饺子的情景,那味道恰似淡淡的乡愁掠过心头。 我四五岁的时候,跟着奶奶在鲁东南农村生活过一段时间,那时生活水平低,庄户人家平时一般是吃不上饺子的,偶尔吃上一顿,也多是白菜豆腐等素馅的,饺子皮多是荞麦、地瓜等粗面。只有逢年过节,和面时才会在粗面里掺上一些精面。记得吃饺子的时候,大人们都习惯用煎饼包着水饺,这样饺子既当菜又当饭,为的就是省下几个饺子给家里的老人孩子吃。 婶子是“全国三八红旗手”,时任村里的党支部书记,所以县、乡派驻的各类长、短期工作组经常在我们家落脚。童年时我的口福,特别是能经常吃上饺子,多得益于这些驻村干部的关心疼爱。 记得有一年县里又派驻工作组到我们村驻点,他们就住在我家隔壁的管理区大院里。组长是一位戴着花镜、慈眉善目的爷爷,另外还有三位年轻些的组员。因为要进行一年的宣讲教育活动,所以村里还专门配了一个帮厨负责做饭。 工作组成员都是“公家人”,还有伙食补贴,可以经常添些荤腥味改善生活。不谙世事又爱热闹的我经常到工作组的住处玩耍。那时的我留着“小锅铲”,和众多农村的男孩子一样,平时都喜欢光着屁股在村里追逐打闹,像年画上的胖娃娃,模样挺讨人喜欢。有我们这帮顽童淘气折腾,也给工作组枯燥的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慢慢熟悉后,工作组做了好吃的饭菜,有时会隔墙吆喝一声我的乳名,听到喊声,我多会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混吃混喝。当然这也是看在婶子这个支部书记的面子上,其他小朋友是没有这个待遇的。每次吃饭,那个年龄小、个子大的郭叔叔还喜欢把我抱在怀里夹菜给我吃。记得管理区书记姓贾,是个黑大个,脸上还有几粒麻坑,面相有些刻板,对我也不太友好。有次我淘气打碎了一只茶杯,还被他的一顿训斥吓得够呛。他在的时候,我一般是不会过去玩的,多是趴在大门缝里往里瞅瞅,然后转身就跑。工作组的叔叔们闲暇的时候,也会给我讲故事,教我数数、识字。 奶奶心疼我,每次快到饭点了,总是先找借口到隔壁伙房“侦察”一下,如果做了可口的饭菜,吃饭的时候就会催促我过去蹭美味。当然,如果黑老贾在,我是不会去的。 工作组改善伙食的时候经常包饺子吃,并且多是荤素搭配,皮薄馅多,那咬上一口香到心底的味道,对孩子们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为了吃到饺子,我也学会了变着法儿讨好工作组的叔叔,唱歌、跳舞,甚至模仿小动物的叫声,竭尽所能。 至今我还记得那时大人逗孩子玩的一个游戏叫“打响”,就是大人用手捏着小孩子肚皮上的肉猛地往上一提,“啪”的一声响,还挺清脆,逗得大人小孩都笑得前仰后合。每次吃饺子前,工作组的叔叔们都喜欢捏着我的肚皮“打响”,久而久之我和他们达成了一个默契,就是他们捏着我的肚皮打一个响,就夹一个饺子喂我吃。工作组包饺子时一般本着既吃饱又不剩的原则,有一次饺子临出锅的时候乡里又来了两个干部,眼瞅着不够吃的。可那天我连蹦带跳活动量大,感觉又特别饿,肚子一挺一挺的被大人们打了十个响,肚皮都被捏红了,十个饺子进肚后我还是想吃,这时大人们都自顾吃饺子,不愿理我了。我倚在门框上,一只手指头抠着嘴,流着“哈喇子”,眼还是盯着盘里的饺子,实在忍不住了,主动往前凑凑,肚皮一挺,怯怯地问平时最爱逗我玩的郭叔叔:“叔……叔,还‘打响’吗?”众人哈哈大笑,“这小子,心眼还不少,看来是还想吃饺子呢!”叔叔看了看我红红的肚皮,没忍心再“打响”,从碗里不多的饺子中又夹起一个,“小馋猫,瓜分我们口粮呢。张大嘴,最后一个哈……”看看碗里所剩无几,知道人家不会再“打响”了,于是我用手背抹抹嘴,挺着圆滚滚的肚皮,一溜烟似的往家跑去,那满嘴的饺子味,好香好香…… 如今半个世纪过去了,随着生活水平的逐年提高,吃饺子已成为家常便饭,但是每每端起饺子,我还是不由得想起那年那月光着屁股讨饺子的情景。“打响”留在肚皮上的痕迹仿佛还在,水饺那特有的香味已成为萦绕在心中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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