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外风
诗里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赏过万株桃花齐齐盛放,见过无数杏花春风里的笑颜,而千树万树的梨花同时盛开的情景,更是让人神往,它们在我的意象里白衣胜雪,暗香盈袖。
很久以前,在我们单位南面的小山上见过一棵开花的梨树。那时刚参加工作,对未来、对生活满是幻想和希望。一个周日的午后,跟同事去南边的小山玩,正是晚春,大片大片的桃花红过了,粉白粉白的杏花也开败了,似乎再没有什么盛大的花事。蒲公英在路边开着铜钱大的金黄色的小花,浅浅地伏在地上,像钉在大地上的纽扣。
我们东瞧瞧西逛逛,到处是逼人眼的绿,低头看看手里的相机,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失望。我们是出来同春天的花拍照的,没有了花儿,就没了拍照的心情。正走着,前面的同事一下子站住,她伸手指着左前方,说:“快看,梨花!”我忙跟过去,果然,土坡上一树梨花正灿灿盛开,雪白雪白的梨花开了满满一树,在春天的一片绿中像一个白衣仙子。我俩“啊”的一声向梨树扑过去。满满一树的梨花呀,落了雪一般,小花瓣颤颤的,小蜜蜂“嗡嗡”唱着在花朵上起起落落,好一个“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飞时花满城”。以梨花为伴,我们拍了无数张照片,每一张都笑得那么灿烂。春天的好时光,我们都正年轻,在山坡上大声喊大声笑,那是怎样“一笑未了千觞空”的豪气,任怎样也浇不灭对理想对未来的憧憬。杜牧诗里说:“砌下梨花一堆雪,明年谁此凭阑干。”而今想起,也只是微微一笑,任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样溜走。
那天我穿了一件白衣服,梨花也白,小蜜蜂有些分辨不清,飞着飞着就撞到我身上来。
“红袖织绫夸柿蒂,青旗沽酒趁梨花。”那样的时刻,确实需要喝一杯,对着梨花,对着春色,对着大好的青春年华。
多年后,在一户人家的院落里看到一棵花开得刚刚好的梨树。那天刚巧从院子外的路上走,路上人来人往,院落却很安静,矮矮的墙把院子同尘世隔开,一转头,看到院子里的一树雪白。我是个看到花儿就挪不动脚步的人。院子很深,一层层的绿向后扩展,那株梨树站在最前面,是大合唱时的白衣领唱。“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说的就是这棵梨树、这样的院子、那轮照了千古的明月、柳絮纷飞的池塘和淡淡拂过脸颊的风。
许是白色的花,容易让人伤感,白居易的诗里说:“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林黛玉也在《咏海棠》里说:“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漫天的雪白总是幽寂,总比不过漫天的红来得热烈。
梨花还是一种较小的酒杯的名字。陆元光《回仙录》中写到,回公曰:“饮器中,惟钟鼎为大,屈巵、螺杯次之,而梨花、蕉叶最小。”雪白的梨花那样大小的酒
杯,盛了浓烈的酒,手一举,一饮而尽,确实有梨花的清幽韵味。
而今在某地的万亩梨园里,千树万树雪白的梨花正在盛放,是漫天的雪花落到梨树上,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白。蜜蜂循着香气而来,“嗡嗡嗡”飞过来飞过去。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一幅春和景明的图画。梨园主人在给梨树浇过水以后,心满意足地站在梨树旁,手搭凉棚看向远方,那脸上有向往、有满足。同梨园主人闲聊,主人说,去年梨子长得好,村里的合作社帮扶着往外卖,卖了个好价钱；如今梨花开得如此繁盛,必定会迎来大丰收。这日子,想想就觉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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