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庐狗跑泉
□ 杨朝竹
若干年前,主人感念义犬救命之恩将其厚葬于泉边的时候,他一定没想到数百年后,这里会成为沂源的一处名胜古迹。随着时下户外运动的兴起,狗跑泉瑰丽的自然风光与神奇的人文传说再次走进了无数人的心间。
狗跑泉,一定是藏匿在桃花源里的一股清流。它诗意地遗存于沂蒙72崮之一的万泉崮东南一隅。时令虽过惊蛰,山间的清晨却不乏寒意,但泉边上的柳树仍如期吐露出鹅蛋黄般的嫩芽,水面上若隐若现的清雾随风摇曳,残荷枯叶下水鸭“嘎嘎”鸣叫,王公祠前一位老翁正在晨扫……眼前的景象,完美地诠释了这几个词汇:生机盎然、江南烟雨、世外桃源。
走在青石板铺就的泉边小道,硕大光滑的铺路石泛着青色,是岁月的包浆。泉边两棵高大的松柏树,其中一棵已树枯枝干,但仍相依而立,疏影横斜,仿佛期待着什么。时光浸润过的狗跑泉,风雅依旧,暗香残留。
明万历年33年,蒙阴城北百余里的赤坂村,一王姓财主到隔山的许村收账,自是被煮酒烹肴相待,有几分酒意的王财主在回家的途中让寒风一吹,酒劲上头,顿觉天旋地转,踉踉跄跄倒在草地上,很快借着酒劲呼呼大睡,就连山火燃烧到自己周围都浑然不知。好在跟随财主的黑黄二狗乖巧通灵,在狂吠未能叫醒主人后,便刨地觅水,致使二狗牙齿脱落、嘴唇溃烂、指爪全无,虽保住了主人的性命,却双双累死在泉旁。
这跨越物种的大爱自是感天动地,在二狗扒土的地方清泉喷涌,它们轮番跳进水坑以身蘸水,在主人的身边滚洒湿草,山火自然熄灭。睡醒过来的王财主,见眼前的景象便明白了一切,伤心不已,遂置办棺木,将黑黄二狗葬于清泉边,并为此泉取名“狗跑泉”。时蒙阴县令董嘉谟闻后颇受感动与启发,撰写“古迹狗跑泉”碑文,派人在泉边立一石碑,并勒石记之,以此教化于人。
碑文曰:“世传王公善畜犬,每出必与俱。当其醉而归也。卧草,犬旁守之,若从者。然俄而火四起,延及卧前,犬遑遑焉!还走叫跑,不遗余力。顷之泉出地中,浸淫旁溢,火竟灭,王公得无恙。及起视犬,则力竭毙矣。噫嘻!犬一物耳,犹能捐生救主,俾王公竟免於焦额,矧倨人斯自处当何如也?乃由折圭檐爵,而弗思忠；承箕袭裘,而罔知孝；反而背义,鱼肉同胞,甚者以德报仇,落井下石者,视此犬有余愧矣!予故表而出之,以阐幽兴,以惩薄俗。”
泉水的充沛,既是《水经》所谓泉出临乐山东的鱼穷泉,还是沂河头重要的水源地之一,也因为有了泉水,人户迁居而来,逐渐形成村落,村名就以泉为名,并在泉边修建一座王公祠。清光绪年间,在重修三官庙、王公祠的同时,在泉边新建观音堂、龙王庙、土地庙。经过历代疏浚,新修建的古迹狗跑泉,重拾庙宇的四阿重檐、脊兽归位、诸神落座的经典,藤架通幽,拱桥跨水,荷香满塘,蛙鸣鸭吟,它厚重的文化内涵与时下倡导的德、善叠加,以此体现忠信、孝悌品德的实物见证,自然令人顶礼膜拜。
古老的狗跑泉,因为一批批人的到来,愈发凸显它的神奇与活力。遗憾的是,后狗跑泉改为沟泉,完全改变了它的出处与含义……
时下,当地民众开办的餐馆、商店和注册商品商标等名称中以“狗跑泉”命名的不少,古韵遗风乍起,彰显出人们对狗跑泉文化的尊重。在这里工作的近十年间,自感民风淳朴、宅心仁厚,听到和见到许多人因探寻古迹狗跑泉后改变自己的故事。我不相信王公祠如此神奇,但尊重人们的选择。
随着时间流逝,我们的生活发生许多变化,原来在意的一些事情,因为种种原因,可能淡化了,这很正常。只是了解狗跑泉来历或者来到狗跑泉的人,如我,也许会感叹,那些我们不再在意、忽略,甚至遗忘的人和事,没有在岁月的长河里就此沉寂变为荒芜,狗跑泉的再次修葺就是个证明,更觉得时下真好。
哗众取宠的强者并不值得尊重,懂得感恩的人,哪怕是只卑微的小动物,也配得上别人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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