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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望的暴富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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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31
朗读
当县城老年人开始“炒币”:
绝望的暴富陷阱



  很多陷入“头寸管理”骗局的人,过着最普通的生活,之前没有运气或是没有能力搭上任何一班财富快车。这场投资骗局就像一枝幸运之神难得伸出的橄榄枝,看起来门槛很低,操作也非常简便,不需要多少资金,也不要求多高的专业性,他们太需要这样一个可以透进光来的窗口。

骗局
  “应该邀请你去我家坐坐的,但实在是太脏了,因为本人是收破烂的。”魏伟发来微信消息,后面跟着一个害羞的表情。他的家在浙江丽水市遂昌县的一条老街上,是一套50多平方米、分隔成3个房间的平房。
  魏伟原本打算不再收废品。他已经年过六十,头发全白了,腿脚也不好,走起路来有些颤抖。但从2021年开始,魏伟不得不重操旧业,因为他失去了自己一辈子辛苦攒下的十几万元积蓄。
  损失源于一场致富的陷阱。2019年10月,一位曾经的老邻居找到他的平房里,神神秘秘地介绍一个“投资虚拟货币”的项目。按照邻居的说法,这是一款国家允许的虚拟货币,投资者需要在平台上开通账号,充入本金买币,然后根据上级的指示,每4天在固定时间点买进和卖出,就像股票一样赚取差价。“他说,这是国家为民造福,知道大家生活比较困难,我们年纪大的人没有地方去挣钱,才开发了这个保本的生意。”听到这个项目能带来的报酬时,魏伟发出一声惊叹:投入5万元,一个月就能赚5000元。
  这个“致富机会”最早出现在2018年,由两名遂昌本地人刘某华、毛某震从外地引入。城里口口相传的故事是,两人被吸收进了一个叫作“头寸管理”的组织,做虚拟货币生意,发了大财。这个组织有着严密的等级,从上到下依次设置了常务理事、理事、群主等层级。成为群主的条件是邀请至少10个人。每4天的买卖操作后,成员需要向群主上交收益的30%,群主再从中拿出三分之一交给自己的上一级。
  魏伟已经想不起关于这笔“投资”更多花里胡哨的解释,只能从记忆里搜索出“去中心化、比特币、马云”等关键词。他记得最清楚的是对方信誓旦旦地承诺:保证不违法、保证不遗失、保证本金安全。他还掏出手机打开一个名为“Mark”的软件,向魏伟展示自己的“投资”。
  魏伟决定拿出3万元试水。一个月后果真提现了2000多元“收益”。他决定追加投资。按照“Mark”软件的规定,每个账户最多只能投资5万元,魏伟便借来几位亲戚的身份证号开通账号,追加投资7万元,还说服其他几位朋友加入,自己成了群主。
  “致富秘密”慢慢在县城里流传开来。在记者接触到的投资者里,有工厂女工、保洁员、超市收银员、退休教师,年龄从40多岁到70多岁不等。2020年是这场“投资”影响规模最庞大的时候,这样的场景反复在县城里重现:清晨五六点,整个小城还没完全苏醒,一批行色匆匆的人已经骑着电动车上街。他们进入某栋大楼,在理事或群主租来的办公室里集中操作一番;大概半个小时后,又急匆匆从大楼里出来,出现在家里或是工作场合。
  幸福畅想一直持续到了2020年10月17日。按照4天一次的规律,那天正是操作交易的日子。清晨6点多,魏伟坐在理事的办公室,发现交易所的软件已经无法登录。许多微信群的消息爆炸了,人们相互询问情况,理事跳出来安慰大家,“出现‘黑天鹅’事件,为了资金安全,交易所要更新换代”。那时,魏伟没有太紧张:交易所之前也曾经关闭过,快则一天,慢则三四天,恢复交易时又换了一个新的名字,但账户里的钱一分没少。
  不过这一次,软件没有重启。很快,遂昌县公安局发布通告称,破获一起传销案件。以刘某华为首的多人以炒作虚拟货币为名,引诱投资人注册会员,并不断诱使其发展下线,涉嫌组织、领导传销活动罪。11月5日,刘某华等人被依法刑事拘留。根据投资者的自发统计,县城有约6000人参与其中,投资了3.5亿元。不过,遂昌县公安局经侦大队负责人告诉记者,由于存在重复统计数字、一人可以拥有多个账号等情况,实际人数和金额并未达到“6000人、3.5亿”。至于骗局波及多少人,由于平台交易所的服务器设置在境外,具体数据未能统计。

上钩

  “头寸管理”的组织者声称,交易的是一款最新推出的虚拟货币,成交量小,需要投资者每4天买卖一次“冲流量”。魏伟把这理解为“就像拼多多一样,邀请新用户买东西,自己还能分到钱”,投资者所得的收益,就是刷单工资。如果面对的是稍微懂些理财知识的人,组织者的话术就会显得更专业一点,将炒币比喻为买股票,但这个平台是和买家站在一起的,“会有特别的手段,能操控涨跌,吸引其他散户加入后‘割韭菜’,让投资者赚到足够多的钱”。
  而2017年也确实是推出“虚拟货币投资”这套说辞的好时机。就在那一年年底,国际金融市场上比特币刚刚经历一波暴涨,2个月时间就从一枚5000美元上涨到将近2万美元。这股炒币的风潮也传进了遂昌县。虽然县城人里真正懂“比特币”是什么的人不多,但关于高位涨跌的造富神话还是传进了城里的大街小巷。
  除了强调收益率和安全性,“头寸管理”还充分展现了“集团的实力”,常常在全县最豪华的大酒店开动员会。50岁的杨春秀记得自己参加过一次冬天的大会,在一间400多平方米的会议室里,每一张椅子都套着白色丝绸,桌上还摆着矿泉水。演讲者是从外地特地赶来的“头寸管理”集团“高层”,40多岁年纪,穿毛皮大衣和靴子,涂大红色口红,“打扮得妖艳,看起来就是有钱人。”
  会议结束后,大家转场到餐厅大快朵颐。一个大圆桌能坐20人,每个人面前的餐具下方还垫着一张精致的餐巾布,餐桌上有海鲜、牛排和鲜榨果汁。
  人们也不是没有对所谓的“投资”产生过怀疑。这种层层拉人、抽成的形式,一开始让林超想到了“传销”。他是个生意人,从17岁就开始做买卖,至今已经30多年,也算见过些世面。但“头寸管理”宣传的比特币“投资”,看起来又不像是一场标准的传销。这个做了一辈子实业的生意人从没想到一种可能:所谓的交易所、交易平台和后台人员,其实都是“头寸管理”一手搭建的。
  和以上这些因为相信而堕入骗局的人比起来,高山川可能算一个“清醒的投资者”。他也是遂昌县人,管理着六七个账户,包括自己投入的6万元和表弟的20多万元。但和魏伟、杨春秀、林超不同,他说自己没有真正相信过那些话术,2020年初刚加入时就知道这是个击鼓传花式的陷阱,但他觉得,这和买一只烂股差不多,只要能及时抽身就有得赚,“有侥幸心理,想着钻点空子,薅完羊毛就走”。9月份,平台关闭半个月前,他和表弟商量,“差不多了,已经赚了几万块,要不取走吧?”表弟劝他,再等一等,可能拿到这个“赌局”的最大回报。回想起靴子落地的那一天,他还没来得及阅读平台关闭通告上写的“疫情、国际安全”等理由,就已经意识到,“这一天终于来了,钱都没了”。

机会

  遂昌是一座正在更新的城市。2017年,遂昌县城启动三溪口棚户区改造,开启了当地媒体称为的“史上最大城市更新工作”,也开启了整个城市对财富的想象。遂昌县本来就不是个穷地方。在记者的采访中,几乎每个受访者都会提到2018年前后,城中最津津乐道的话题是各种“拆迁后一夜暴富”的故事。
  不过记者采访的很多陷入“头寸管理”骗局的人,并没有得到这个城市中流传过的任何财富机会。他们过着最普通的生活,之前没有运气或是没有能力搭上任何一班财富快车。这场投资骗局就像一枝幸运之神难得伸出的橄榄枝,看起来门槛很低,操作也非常简便,不需要多少资金,也不要求多高的专业性,他们太需要这样一个可以透进光来的窗口。
  杨春秀是一名超市收银员,家里有两个还在上学的孩子和瘫痪在床的母亲,钱能让她的生活轻松一点。黄阿姨是一名保洁员,她希望能从比特币上赚一笔当“保命钱”,生病时去医院能掏得出钱。

大厦倾覆

  魏伟的梦想和别人有点不一样——他想开一家书店。他喜欢看书。40岁之前,他是捧着“铁饭碗”的轴承厂工人。上个世纪90年代,在国企改革下岗潮中,他成了第一批下岗的人。他离婚早,当时家里还有年迈的父母和正在上学的儿子,只能找了个钢铁厂里三班倒的工作,不上班时,就蹬三轮车收废品。
  参加“头寸管理”的“投资”之后,这个开书店的梦想越来越清晰。他全心全意地投入到“炒币”中,特地买了6个手机,因为每4天买卖虚拟货币时,要在十几分钟内完成,他一人掌管着七八个账号,应付不过来,只能在理事办公室里请其他人帮忙操作,收废品的工作也暂时被搁置了。
  这个美梦一直持续到了2020年的10月。其实,大厦不是突然间倾覆的。如果信息稍微灵通一些,或是在网上检索相关的新闻,就可以看到在2020年8月,苏州、桐城等地的警方已经发出通告,提醒市民警惕“头寸管理多层级团队”。遂昌县里也提前有了风声。8月份开始,有人陆续抽身。魏伟发展的一位“投资者”给他打电话,语气十分着急,要求把3万块钱本金取出来,至于赚来的利息,一分钱都不要了,“公安局工作的亲戚说,那都是骗人的”。魏伟找到上级理事退了3万块钱,交给那位“投资者”。退款时,理事安抚魏伟,“集团运作正常着呢”。他相信了这套说辞,甚至在10月16日——平台关闭的前一天——还从儿子手里要了2万块钱追投。
  交易所关闭3天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明白,钱再也回不来了。
  魏伟也遇到了上门要钱的人。他安慰大家,自己会把钱全都还上。他把这些账记在一个小本子上,一共是12万元,并重新开始收废品。除了收废品,这位60多岁的老人也没有放弃其他可能的挣钱机会。这两年,魏伟尝试过卖直销保健品、给短视频点赞返利,都亏了钱。最近,他又在一个茶叶籽油的项目里投了1万元。我劝他,要看好自己的钱包,不要再轻易投钱。他兴致高昂地告诉我:“不用担心,这是国家认证的产品,有高科技,对治疗新冠都有用的。”     据《三联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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