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耿艳菊
植物四君子梅兰竹菊中,竹最宜夏。夏日热浪蒸腾,人的每一寸肌肤也跟着烦躁不安。这时候,最需要的是一丛清凉如水的绿意来安顿被热气搅乱的内心。
想那山林人家,篱笆小院中几丛风中摇曳的翠竹,或者房后随清风摆动的竹林,丝丝清爽滑过耳际。那样的山林人家,虽是清淡布衣生活,亦让人觉得俊雅风情。
少时在乡村生活,寻常人家院落也宽阔,种了梧桐,种了刺槐,搭了葡萄架,却甚少见到竹子。也是有的,我一直以为那是讲究的风雅人家,在年少的记忆里定格成稀世风景。
月落樵窗,风生竹院。记得小学时校长的家就拥有这样的雅致和风情。院落里青青翠竹的翠从门缝里漾出来,不经意间惊诧了过往行人的眼。我总想趴在门前看看那院中的丛竹,可若是碰上了校长或者他的家人,该多尴尬。那时的心真是又畏又怕又禁不住翠竹的绿意。
有一年暑假我去姨姥姥家玩,发现姨姥姥家一墙之隔的邻家院子里也种着竹子。邻家的主人是一位老夫人,满头银发,精神矍铄。姨姥姥的孙女叫她秦奶奶,我也跟着叫秦奶奶。她很慈爱,有时又显得落寞。听姨姥姥说,秦奶奶唱了一辈子戏,年轻时是戏班子里很红的台柱子。秦奶奶最喜欢在傍晚的时候搬一把老藤椅坐在翠绿的竹子前轻轻哼唱。安恬的清澈的晚风拂过竹子的绿叶,拂过秦奶奶月白的衫子、银白的发丝。那时的秦奶奶看起来神思缈远,却是安然静美。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谁家的院落里种着竹子。
有次,与家人一起去了一个以竹命名的园子。炎炎夏日,那到处是竹子的园子清幽凉爽,和外面的烦躁喧吵仿佛是两重世界。附近的很多居民带了吊床,带了毯子,寻一处地方,聊天,小寐,看书。“得半日之闲,抵十年尘梦。”清风徐来,自在而舒缓,不免让人感叹,有竹子的地方,果真是消夏的好去处。
最喜欢《二十四诗品》中所言:坐中佳士,左右修竹。白云初晴,幽鸟相逐。眠琴绿阴,上有飞瀑。在茫茫灼灼的夏季,在庭院修竹远去的年代,最恳切的是买一张竹子凉席。热浪翻腾的午后慢时光,躺在凉席上,静下心,感受清风曾在身下的竹子上簌簌拂过,再默念《二十四诗品》,美好的事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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