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喜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一个雨后的黄昏,我漫步在孝妇河寂静的路上。雨刚停,出来散步的人也少。晚风宜人,尚未归巢的鸟儿扑棱着翅膀,还在枝头啼叫,虫鸣蛙鼓,我沉浸在这方天地,感到格外舒适。
眼前忽一亮,一点光摇曳着从道路旁的草丛中升起,从我眼前飞过。正当我迷惑不解时,又一点光闪烁在草丛中。“哦!萤火虫!”我不禁喊出声来。在城市一隅能见到萤火虫,实属不易。那点绿莹莹的光,一下子点亮了童年的记忆。
小时候,仲夏夜晚的山村,房前屋后、河边沟渠、林间草丛,都有那惹人喜爱的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在空中飞舞,仿佛灯盏舞动。如果它们落到衣服上,或者手掌上,会有流动的质感。它们飘到夜色深处的时候,一不注意,你可能会把它们当做划过夜空的流星。“萤火虫,点灯笼,飞到东,飞到西,好像星星眨眼睛,好像盏盏小灯笼……”这耳熟能详的童谣,大抵就是萤火虫最好的素描。
记得有一天晚上,我正在读书,一只萤火虫从窗户撞进我的屋里。我放下书本,急急地关窗,熄了灯,一个人欣赏萤火虫在暗夜中的曼妙舞姿。那静静的,不带喧嚣的冷冷的光,真美!我睡了,它也在梦里闪烁。它的恣意来访,把那个夜晚定格成了一幅浪漫而唯美的画。
在自然界庞大的昆虫家族中,萤火虫是少数能让人产生诗意和美感的昆虫之一。确实,很少有一种昆虫像萤火虫那样带给人无限遐想。它腹部小小的光源在夜色中宛如灯笼,成为浪漫的代名词。《诗经》中就描写了萤火虫,“町畽鹿场,熠耀宵行。不可畏也,伊可怀也”。意思是“田舍旁的空地变成野鹿的活动场所,还有闪闪发光的萤火虫。这并不可怕呀,倒使人更加思念呀”。清代诗人查慎行的“月黑见渔灯,孤光一点萤。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河星”的诗句,赞美了萤火虫的崇高。杜牧的“轻罗小扇扑流萤”中一个“流”字,就将萤火虫的灵动、轻盈表现得淋漓尽致。
那时我们喜欢把萤火虫捉来放置在玻璃瓶中,大概是喜欢那种闪烁的梦幻感,有着苍穹无限的意蕴。我们用窗纱做成的网兜去捕捉它,伸手去捉的时候,像是要去捉住一个梦。夜色中的萤火虫三三两两,忽远忽近,时高时低,闪烁的光点一会儿消失了,一会儿又出现在夜色中,我的目光跟随着它,生怕跟丢了。它是那么的美丽与神奇,像只可爱的小精灵。哥哥动作灵活,只见他凝神屏气,把手握成拳头状,轻轻一挥,用劲往下一握,便罩住了小小的萤火虫,然后轻捷而又快速地放到我准备好的玻璃瓶里,迅即旋紧盖子。盖子上提前扎好了小气孔,以免萤火虫闷坏了。有时,萤火虫会栖身在草叶上,但它忘了,它美丽的灯盏暴露了它。我们轻而易举捉住它,放到手心里把玩。萤火虫身子极蠕软,还有气味,近距离把玩远不及望着它们在空中飞舞的样子。何况极软的小身子,像极了蚜虫的手感。
瓶里的萤火虫多起来,我们就拿着瓶子舞来晃去,仿佛拎着根魔杖或神灯,跑着、跳着、追着、闹着……我们稚嫩的肆无忌惮的笑声响彻夜空。就这样,直到玩累了,萤火虫飞走了,我们也散了。
将装着萤火虫的瓶子拿回家放置在书桌上,熄了电灯,在暗黑的屋里,看了许久。绿莹莹的光亮静静穿透玻璃,微微弱弱,只洒在桌前方寸之间,读书是不能够的。只是有了读书应有的意境,很适合讲给有灯照的孩子,作为对比和激励。“你看人家谁谁,再不好好读书,不要说对不起自己,连灯都对不起……”然后父亲就给我们讲“囊萤映雪”的故事,激励我们。
小小流萤,在夏夜织出清凉和童趣。今晚的夜色很美,见到久违了的萤火虫,真让人感到兴奋,仿佛又找到了童年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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