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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1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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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配的生活,高配的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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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立英 表哥打电话说,舅娘感冒了,吃饭少,浑身没劲,让我联系医生给看看。我在医院上班,这些年,他们母子来过医院多少次,我已数不清。 当我把轮椅停靠在三轮车旁,表哥把里三层外三层裹成粽子的舅娘从车里轻轻地扶到轮椅上,在舅娘后背塞入棉枕,给她的腿盖上毯子,又叮嘱我轮椅推慢些。他紧跟一旁,一会儿给舅娘拉拉帽子,一会儿给舅娘塞下毯子,宽慰说:“等会儿让医生给咱好好瞧瞧,就没事了。” 在等待抽血化验结果的间隙,表哥从包里取出水杯,送至舅娘嘴边:“娘,先喝口水润润喉咙吧。”然后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鸡蛋:“饿了吧?还热乎着呢,吃个垫垫肚子。” 表哥是出了名的孝子。村民们都说,孩子不用多养,有一个“平安”就行了。平安是表哥的乳名。整日在地里刨食的表哥,并未因生活的不如意而心生抱怨,他从不与哥哥弟弟们争高低,都是根据自己的能力尽孝。逢集,他雷打不动地买回舅娘舅爷喜欢的各种吃食。有次我去看舅娘,说话间表哥为舅娘端来一盘冒着热气的水果,有橘子、香蕉和桃子。说实话,我第一次见水果这样吃。表哥笑笑说:“老人年龄大了,胃肠不好,怕生吃闹肚子。” 看着这些冒着热气的水果,我羞愧不已。母亲牙口不好,我只是简单去买些她能吃的,却从未像表哥一样用心,变种方法去热一热、蒸一蒸。我不知道这样的水果会是什么味儿,但我明白,里面一定藏有一种独一无二的味道,它的名字叫“幸福”。 舅娘说:“这些年,拖累你表哥了。”表哥憨憨一笑,说:“可不能这样说,算算,这些年我多吃了多少娘做的饭呢!”这个穿着皱皱巴巴衣服、身材矮小的庄稼汉,生活虽然是低配的,但他的孝心却是高配的。 我们渐渐长大,父母却渐渐老去,不再是超人,会像孩子一样期盼我们的关心和照顾。小时候我们一声啼哭就能召唤他们,如今他们却隐忍不说,期待着我们去读懂。 望着蹲在地上给舅娘喂鸡蛋的表哥,我心里一热,从他低矮的身躯里,从他朴素的笑容中,我感受到一种精神,一种让我仰望的精神。 茭白有味是清欢 □ 陆漪 “春日生白茅如笋。”在河流纵横交错、水系发达的家乡,那一束束一丛丛青翠欲滴的茭白,在水中潜滋暗长。到了夏天,茭白在水边铺展出一片浓郁的清凉翠色,呈现着生命的蓬勃。 茭白清洁素雅,口感爽滑清香,还是药食兼具、滋补颐养之佳品,其性寒味甘,有去烦热、解酒醉、利小便、催乳下等功效。 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农忙时母亲从田间劳作回来,会顺手在塘边沟畔折几支青叶包裹的修长茭白回家,将它们褪衣洗净,丢一根给我们生吃,另外的做菜下饭。 茭白可与各种食材搭配做成美味佳肴,无论是炒、炖、煮、煨都柔滑爽口。茭白与青毛豆相遇,翻炒即成美味。看似极简单的一道农家菜,青青白白似乎有些清淡,但吃起来满口鲜嫩,口舌生津,清香盈颊。当茭白邂逅猪肉,茭白吃油颇多,清爽与肥腻相调和,恰到好处。清代才子兼美食家袁枚在《随园食单》中就有对茭白入肴的一段记述:“茭白炒肉、炒鸡俱可。切整段,酱醋炙之尤佳。煨肉亦佳,须切片,以寸为度,初出瘦细者无味。”喜欢自创美食的文坛老饕汪曾祺这样介绍他的私房菜:“昂嗤和茭白同烧,味道绝美。”我还真没吃过昂嗤鱼烧茭白,想来应该是极鲜的。 茭白古称“菰”,属于先民种植的六谷(稻、黍、稷、粱、麦、菰)之一,在我国历史悠久。《西京杂记》中有言:“菰之有米者,长安人谓之雕胡。”雕胡,即“菰”抽穗后黑色的籽实,据说将其当做米饭蒸煮,又香又糯,曾经是古人招待上宾的主食。难怪西晋张翰“因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感慨宦海无常,悟得人生所求,便辞官归乡,这也是成语“莼鲈之思”的来源。唐代李白借宿农家,受到主人菰米款待后留下了“跪进雕胡饭,月光照素盘”的诗句。 到了宋代,人们发现“菰”感染了黑粉菌病后,不再开花抽穗,反倒因为病变刺激茎部,形成肥大的纺锤形肉质茎,尝起来鲜美甘甜。于是人们将错就错,不断改良品种,将菰从一种粮食作物演变成为一种水生蔬菜,其可食用的根茎部分也因此被称为菰笋、茭笋、茭白。 变身为时蔬的茭白,因其白芽似笋,嫩若皎玉,深受文人雅士的垂青。 南宋美食达人陆游对茭白可谓情深意切。邻人送了他茭白,他品尝后欣然吟诗称赞,“酒香菰脆丹枫岸,强遣樽前笑口开”“秋江菰菜喜新尝,盐酪亲调七箸香”“芼羹菰菜珍无价,上钓鲂鱼健欲飞”。盘中的茭白比美酒香,比鲈鱼鲂鱼都肥,真可谓品品人间烟火,抖落了一身诗意。 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蔬食之美,一在清,二在洁,茭白则堪担其美。”这个评价不可谓不熨帖。 鲁迅先生在《朝花夕拾》的小引中就写道:“我有一时,曾经屡次忆起儿时在故乡所吃的蔬果:菱角、罗汉豆、茭白、香瓜,凡这些,都是极其鲜美可口的；都曾是使我思乡的蛊惑。” 人间有味是清欢。这清隽和芬芳就是茭白的滋味,就是故乡的味道…… 难忘“阿黄” □ 周洪民 小时候,村里人家几乎都养中华田园犬,用来看家护院。中华田园犬俗称“土狗”或“柴狗”。我家先后养过三条中华田园犬,都是黄色的。狗通人性,我家喂养的“阿黄”们都很仁义,有外人来家时,阿黄最先感知,跑到大门口“汪汪”两声通报主人,看到主人出门热情迎接,知道是亲戚,就不再乱叫了。 常听母亲说起,我家最早喂养的大黄非常忠诚,常常帮着大人照看还在穿“土裤”的我。大人取来沙土,用密箩细细筛好,再用大铁锅加热杀菌消毒,待到凉至温度适宜,装进小布袋里给小婴儿穿上,俗称“穿土裤”。婴儿的屁股和腿接触到暖呼呼的沙土,感觉非常舒服,大小便也能及时被干燥的沙土吸走而没有异味,功能就如现在的尿不湿。沉重的沙土还能起到保护作用,阻止婴儿胡乱爬动,免得掉下炕来伤着。 大人们每天上坡劳动,大孩子要去学堂读书,小孩无人照管,人们就用“土裤”来解决这一难题。家中只能依靠懂事的阿黄来看家护院。 后来我长大一点,家里有了二黄,它经常陪我去野外放猪放羊。羊群在大公羊的骚扰下乱跑乱窜,一般不会循规蹈矩安心吃草,多亏二黄跑前跑后帮着圈羊,省了我不少力气。冬季在种过红薯的大田里放猪,猪的嗅觉异常灵敏。每当老母猪隔着厚厚的土层嗅到地瓜的味道,用那长长的鼻子奋力猛拱,就会把生产队社员们遗漏的地瓜拱出来,都是二黄最先发觉,及时驱赶老母猪,把完整的大地瓜留给我。有时老母猪很不甘心,僵持着不愿离开,还张着大嘴吓唬二黄。二黄大怒,跳起来扑向老母猪,知道占不了便宜的老母猪这才灰溜溜逃走。 当我心情不好时,二黄会逗我开心,奋力追赶草丛中惊起逃命的野兔或野鸡。看到气喘吁吁的二黄伸着长长的舌头憨憨地望着我,心中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 等到喂养三黄时,父母已年老体弱,忠诚的三黄给父母带来很多欢乐。每当我们回家看望二老时,离家老远,三黄就能分辨出是不是自家车辆。不等我们停稳车子,三黄已通报二老,在门口迎候我们多时了。每次进门,三黄都会摇着尾巴,兴高采烈地围着我们转圈圈,那憨态可掬的样子让人心动。 如今村容村貌焕然一新,但喂养中华田园犬的人家却已经很少了。每当想起我家的那些“阿黄”来,它们带来的美好时光总是让我心生感慨。 藏在茶缸里 的冰棍 □ 张红梅 儿时的夏天,能吃上一根冰棍,绝对是件特别幸福的事。 那时乡下没有冰箱冰柜这类电器,卖冰棍的都是骑着自行车沿街叫卖。自行车后座上绑着一个用小棉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箱子,箱子里面垫一层塑料纸,箱子上面再盖一层厚厚的棉垫子。那时的冰棍2分钱一根,我每次想吃,都要连哭带闹向母亲磨半晌嘴皮子,得逞了瞬间破涕为笑,若不然,能和母亲怄一天的气。 大一点后,懂得了求人不如求己,自给自足才会有尊严。放暑假时,晚上点着煤油灯做作业,白天去麦地里拾麦穗。拾来的麦穗用一个布袋攒着,直到地里再没有麦穗可拾。把麦穗倒在簸箕里,来回搓,把麦粒搓得分离出来,再轻轻用手拢起来,一小把一小把抓起撒在地上。此时,院子里的鸡鸭咕咕咕嘎嘎嘎蜂拥而上,爪刨嘴啄,都想寻两粒麦子吃。 一自行车铃盖麦子可以换一根冰棍。我拾来的麦子,如果每天换一根冰棍,差不多可以换一整个夏天。可以想象那个夏天是何等的清凉舒爽。 有一年麦天,我崴脚了,拾不了麦穗,委屈得不行。母亲安慰我说,闲了我帮你拾麦穗。我知道母亲有多忙,全家人整天没黑没白去地里抢收麦子,母亲根本没有时间去拾麦穗。 那天,母亲风风火火从外面回来,褂子湿透了,粘在她的身上,她的手里却稳稳地端着一个搪瓷茶缸,笑着递给我说,吃吧,冰棍。我打开茶缸盖子一看,哪里有冰棍,就是一茶缸底的水,还竖着一根细木条子!母亲凑过头一看,傻眼了,怎么都化了? 原来母亲去邻居家帮忙翻晒麦子,邻居买了冰棍请母亲吃,母亲惦记着我,那根冰棍就没舍得吃,藏在自己的茶缸里回来给我吃。 这么多年过去了,许多往事都变得模糊,但那年夏天母亲把冰棍藏在茶缸里带给我吃的情景却记忆犹新。那个茶缸里不仅藏着母亲对我的爱,更藏着一份夏天的清凉,时至今日,依然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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