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石毅 每年盛夏,看到那些阳光下劳作、厨房里烧饭,挥汗如雨的妇女,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我的母亲。 酷热难耐,中午做饭更是苦差。母亲头裹毛巾,扛着锄头从田间归来。她顾不上休息,系好围裙,怀抱一个肥胖的青冬瓜,鼓鼓囊囊的围兜露出两个青红尖椒,那是她刚从自家的小菜园摘的。辣椒是父亲一辈子离不开的美味。 母亲放下冬瓜,掏出兜里的辣椒,从鸡窝里拿几个草鸡蛋,然后开始切菜。饥饿的钢刀急切地亲近着砧板上泼辣的尖椒,节奏铿锵,酣畅淋漓。切完辣椒剖冬瓜,无瑕的玉片挨挨挤挤连成一排,流淌着琼浆玉液。 母亲点燃麦草,油在铁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她把尖椒倒进油锅,“哗”的一声,像暴雨骤降,更像是一阵突如其来的枪林弹雨。她挥舞着锅铲,不停翻动着油锅里的辣椒,辣味满屋乱窜。“咳咳咳……”母亲忍不住咳嗽起来,我也跟着咳嗽起来。她没有停下,迅速地把事先搅拌好的鸡蛋娴熟地绕锅一圈浇在辣椒上,然后连续翻炒。屋里又多了一份诱人的香味。母亲一边炒,一边咳嗽,她的脸憋得通红,额头、面颊汗如泉涌……等菜炒好,母亲全身已湿透。她钻出屋,我拉过一个小木凳放到她身后,手中的芭蕉扇不停地给她送去阵阵凉风。 等大哥、二哥和父亲回到家,母亲已经把饭盛好,冬瓜汤也被端上了桌。那盘尖椒炒鸡蛋,青红黄,色彩鲜明,香辣扑鼻,让人直咽口水。屋里太热,我们端着冬瓜汤泡饭,各自找树荫去了。父亲手摇芭蕉扇,逍遥地抿着酒…… 我师范毕业那年,家里买了吊扇、冰箱,日子比以前好许多。夏天做午饭,再也不遭那份罪了,但母亲没等到这一天。那个秋天母亲割完黄豆,做了晚饭,晚上洗澡着凉,夜里哮喘复发,大哥送她去医院的途中就走了…… 在那个苦夏,一顿普通的午饭,母亲却要付出河流一样的汗水。每一滴晶莹的汗水都是一份沉甸甸的母爱,每一份沉甸甸的母爱都化成一缕缕思念在我的心里流淌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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