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梦我
□ 张修东
近日读到一个文案:春节临近,他驱车千里,直奔故乡。站在门口,看见和小时候一样的家门时,他思绪翻腾。他说,我长大了,父母的脊背却弯了。
看到这里,一阵酸楚袭上心头。常年在外,身心疲惫,每当这时,还有家可以落脚,有父母能够倚靠,有故乡能在梦里托付,庆幸之中被缕缕幸福缠绕。
离开故乡四十多年了,对故乡的记忆却一直是原始的,不曾修饰,尽管有些已经成为印记的碎片。对同学、伙伴的记忆,也如同相机里不加美颜没有滤镜的人像,停滞在一个熟悉的节点上。他们没有在岁月的颠簸中老去,依然灿若少年。
我梦故乡,故乡梦我。孙犁在《老家》里说,现在,梦中思念故乡的情绪,又如此浓烈,究竟是什么道理呢?实在说不清楚。又说,人对故乡,感情是难以割断的,而且会越来越萦绕在意识的深处,形成不断的梦境。还说,新的正在突起,旧的终归要消失。我理解,这应该是他那句“梦中每迷还乡路,愈知晚途念桑梓”的由来了。
儿时,睡梦中也在与小朋友争夺玩具,梦,简单而有趣,起床就忘了。年少时的梦是单纯的。在老家读书时,我个头小,总被欺负,只能在梦里将人家打翻在地。晚上斗得激烈,可早上一起赶往学校的路上,仍躲得远远的。
走入社会,正值青壮年,此时做梦更多是感情流露。故乡总在梦中出现,故乡的人也总是随意出入梦境,像一群群演。正如江小白的某个文案:最想说的话在眼睛里、草稿箱里、梦里。梦中人的一个眼神,一个噘嘴,一个动作,都像在演绎一幕幕新的剧情。
记得最清楚的,还是在企业经营困难时期,事情繁杂理不出头绪,人人心力交瘁眉头紧蹙,这时的梦,故事断断续续,地点更替频繁,时间人物跨越,往往一直做到天明。
步入中年,梦境是思念的化身。刚与老家的侄儿视频通话,晚上的梦便接上了。侄儿如今早已娶妻生子,事业有成。回想当年在老家,侄儿还小,正是他在梦里的样子。
跟着本家大哥屁颠屁颠地爬树掏鸟窝,到河边逮蛤蟆,在地头烤地瓜……那些远去的时光里,我像一个卧底,潜伏在故乡人的身旁。虽然脚步愈行愈远,但那些记忆却被镌刻在心底,留下烙印。不再年轻的一颗心,被故乡填满。
我摸着黑夜,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时空里,在想象的宇宙空间里,在空洞的时间隧道里,在岁月的万般征尘里,去捕捉那一抹荡然无存的往日温存。
“独在异乡为异客”,到不了的地方叫远方,回不去的地方叫故乡。生活苦涩,还能在梦里寻觅点滴温暖以慰藉。那些残碎的断续回忆,搁浅在流光的墙角、胡同大街和漫天荒野,等待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去捡拾。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月是故乡明,心安是归途。郑燮在《满江红·思家》里写道:“我梦扬州,便想到扬州梦我。”又一个暗夜来临,我的梦里有故乡,故乡梦我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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