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喜鹊饭” □ 茉白 前两日同事给我发了盒喜糖,糖盒是一个精致的仿真柿子陶瓷罐,我将它摆在办公桌上,不由得想起儿时的冬天,爷爷茶案上也常放着一两个冻柿。 爷爷爱吃柿子,吃柿子时会先咬开一个小口,吸吮里面汁水饱满的果肉,有时他将目光投向窗外,似在仔细品尝收获的味道,又似沉浸在院中两棵柿子树勾起的过往回忆中。 记得柿子成熟时,堂哥们都来帮忙收柿子,不一会儿就装满四箩筐。哥哥们边摘柿子边比着爬高,和爷爷打包票今天一定把树上的柿子都摘完。爷爷朝树上望了一眼,忽然沉下脸来说,不摘了。哥哥们和我面面相觑不知个中缘由,奶奶接过话茬道:“他是在给他的喜鹊伙计们留饭呢。”我和奶奶一起挑拣硬朗的脆柿子削皮、晾晒,待几个大晴天过后,又和奶奶一起捏柿子心,直到将柿子晒成黑里透红软趴趴的一坨坨饼子。 爷爷不仅爱吃柿子,连柿子皮和柿蒂也舍不得丢,留起来放在窗台上晒干,我以为他又像奶奶经常数落的那样在攒破烂儿,就趁他不在家时故意丢掉一些。直到一天晚上,喝醉的三伯大声敲门,一进门就在院子里呕吐起来,爷爷拉他进屋,抓了一把晒干的柿子皮煮水给他喝下,不多时三伯煞白的脸恢复了气色,人也清醒许多。我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爷爷,原来干柿子皮可以解酒。不仅如此,柿子一身都是宝,爷爷还常用柿蒂煮茶喝。 一个冬日午后,我见两只黑色白肚大鸟立在树梢上闷头偷吃树上剩下的柿子,便捡起一把石子朝它们扔去,想要保护爷爷的柿子。爷爷却制止了我,告诉我那是喜鹊,还给我讲起了“喜鹊饭”的故事。爷爷说,有一年冬天极冷,下了很大的雪,喜鹊找不到食物冻死了不少。第二年春天,柿子树重新发芽吐绿,但一种不知名的毛虫开始泛滥,导致柿子树几乎没结果子。后来,爷爷每年都留些柿子在枝头招待喜鹊,帮它们度过艰难的冬天。喜鹊似乎也很懂得感恩,到第二年春天便忙着捕捉树上的虫子,就这样,喜鹊越聚越多,柿子树也越长越旺。 我想,柿子树如果有记忆,它应该会记得秋收后爷爷剪去它多余枝条后的一身轻快,记得严冬时树干被裹上棉布条的温度,记得傍晚天空中的丹霞渐渐黯淡成半灰半紫的暮云和站在窗前的爷爷打量它的目光。 虽然我没能继承爷爷对柿子的偏爱,但每当看到冬天里光秃秃的树枝上挑着饱满圆润的红柿,像是伸向天空的一只苍老而慈爱的手,打着橙光柔暖的灯笼,在等待着如孩子般的春天归来,我心里都会生出绵绵暖意。若是逢着喜鹊喳喳的叫声,也不再觉得聒噪,我仿佛听懂了喜鹊对吉祥的定义:心怀感恩称之吉,珍惜当下谓之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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