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图
□ 童卉欣
剪断烛芯,摇曳的微光被拨得更亮,18岁的少年双眼布满血丝,他细细审视自己眼前绢布上的满眼青绿,瘦削的脸庞浮现出一缕微笑。
他是王希孟。他用了足足大半年时间完成的这幅画名为《千里江山图》,耗费如此巨大功夫的作品,他是要献给自己的老师——宋徽宗赵佶。
宋徽宗曾亲自出“艺考题”招募天下绘画英才,酷爱画画的王希孟前去应试。宋徽宗见王希孟人虽年轻,却有难掩的热情和潜力,多次指点王希孟作画。感念知遇之恩,王希孟铆足了劲,想要献出一幅惊世之作。这幅长卷让宋徽宗激赏赞叹,欣然收藏。
可惜的是画师王希孟仅仅两年之后便离世了,人们喟叹“慧极必伤”,只活了20岁的他是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那瞬息耀目的光芒便是天才绝笔的《千里江山图》,一如他定格的永恒青春,郁郁葱葱。
另一位画家黄公望,则是在80岁时才献出他笔下最美的江山。
黄公望自幼家贫,父母双亡,过继于人,又时运不济,考到45岁才当上一名书吏,这个区区小官当了没几天,他就受一事牵连入狱了。
等到出狱时,他已经年至五旬。黄公望仰头一叹,推门而去,出家做了道士。
黄公望一边画画,一边游历大江南北,直到79岁来到浙江富阳,觉得这里风物甚美,于是留在了此处。他每日到富春江边亲近山、叩问水,他在这条江边流连徘徊了四年,直到84岁完成了有“画中之兰亭”美誉的《富春山居图》。
《富春山居图》与《千里江山图》的绮丽不同,它用墨淡雅,大面积留白,然浑厚的山峦、萧瑟的秋树、悠游的渔舟、静谧的村庄,无不纯粹淡远,显示出技艺上的炉火纯青和气韵上的超逸天然。
这两幅画均被列为“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一幅出自18岁白衣飘飘的少年郎,一幅出自80岁白发飘飘的老道翁,让人不由感叹艺术之神对画家们何其残忍,又何等厚爱。残忍到,似乎你不肯椎心泣血、殚精竭虑,不肯以生命为代价,便画不出这等绝妙之景；又厚爱到,不论你青涩笨拙,还是老迈蹒跚,只要心中存续着对“艺”的执着,笔下便能再现永不凋谢的万里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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