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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1/05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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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雪一枝梅 不负岁寒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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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心 在北京待了很长时间,也期盼了很长时间,终于又到了新年假期,终于回到临淄城,陪母亲去了趟农村的家。 母亲站在家门口一边开锁敞门,一边望向街面上南来北往的人群,不经意间,瞥见一个腰杆笔直、精神矍铄、六旬开外的男人。对于母亲来说,虽然多年未见,但那人鼻直口方、自带英气的面孔却是十分熟悉,他正是我家邻居梅杨先生。 母亲热情地打着招呼。通过攀谈得知,梅杨先生已经光荣退休,离开部队后直接向组织递交了申请,并得到批准回原籍居住生活。 回到家中,母亲讲起了梅杨先生年轻时候的故事。梅杨先生在我们周边村镇算得上知名人物。一切得从五十年前说起,从他的堂姐、那个叫梅一枝的女子说起。 有人说人间自是有情痴,此爱不关风与月；也有人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事实就是这样,千古无数大男人、伟丈夫总有属于自己的一段深情、无奈和痴情。我们今天要讲的故事,那男女主人公梅杨与梅一枝也有一段深情缱绻的往事。 梅杨人如其名,是一个傲然独立、孤标傲世的男人。上世纪60年代末,他参军去了西部边疆。军人都有一种信仰,大丈夫保家卫国,即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也算死得其所。军人出身的他,一生最爱家中那株凌霜傲雪的腊梅,更爱那个叫梅一枝的姑娘。他爱梅树的虬枝老干抗击风雪,他爱梅一枝冰清玉洁的梅之风骨。 在荒凉的人世间,在天寒地冻中,只有凌寒独自开放的梅花才能与质本洁来还洁去的梅一枝的精神追求相契合。梅杨与梅一枝始终不负的知己之情、知音之情,刻骨铭心的爱与痛,五十年来此情难忘,也称得上人世间的岁寒之盟、岁寒之约吧。 一年初冬,梅杨的大伯一大早下地收白菜,是偶然也是天意,弯腰干活时,隐约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大冷的天,荒郊野外的,是谁家的孩子哭呢?他侧耳听了一会儿,断定哭声来自不远处,于是放下手中的活计,循声找去,在南地头那间供庄稼人看庄稼、放工具的茅草屋里发现了正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大伯走出茅屋,大声问了几句:“这是谁家的孩子?这是谁家的孩子?”不见有人回答,大伯回屋抱起婴儿揣在怀里往家走去。 老两口心善,救下了这个女婴,等了几个月,无人前来认领,就办了收养手续,给女孩起名梅一枝。 又过了两年,梅二叔家添了男丁,起名梅杨。这样一来,梅杨就得叫这个女孩堂姐,所以有时他称梅一枝为梅姐。大伯家和二叔家住一个院子,大伯住正房北屋,梅杨和爹娘住厢房西屋,两个孩子一起成长一起生活,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童年时吃住在一起,玩耍游戏不分离；少年时,白天梅一枝送梅杨去学堂上学,傍晚接梅杨放学回家,晚上又陪梅杨读书写字,点灯相伴,红袖添香。日久天长,随着年龄一天天长大,这样“剧怜窗下厮磨惯,难忘灯前笑语柔”的两个人,有了很深的感情。 然而两人是堂姐弟,虽然感情甚笃,却没有办法捅破这层窗户纸。大伯、大伯母老派,自己的爹娘古板,四位老人不是不疼梅杨和梅一枝,也不是看不出来,这两个人感情好,却刻意不让他们在一起,因为找算命先生算过两人的生辰八字,结果相刑相克,八字不合,所以父辈四老就装糊涂,说碍着堂姐弟的伦理关系,不让两人结合。真是应了“生许相依原有愿,死期如梦竟无由”的老话。 生而为人,本质上是孤独的,一旦有友相伴不再孤独,就最怕失伴重新陷入孤独。所谓日久生情,尤其在人生的初始阶段一起成长起来的那种两情相依的伙伴、那种纯洁之情的烙印是永远难以抹平的。二人虽然不可以在一起,但在两个人的心底早已把对方视为平生知己和那个唯一。所以,生死相依,不用说出来,两个人都明白对方的心意。 这是什么?这就是最美好的爱情啊。世界上最好的姻缘就是时间、岁月的耳鬓厮磨,就是生活里互相关照慢慢滋生出来的缕缕情愫,就是随着时光流转越积越厚的两情相悦、情义相依呀。 梅杨从军离开家乡前,与梅一枝洒泪相别,说定一生情义,这样两人就有了一生的生死约定。 五年后,因屡立战功破格提干,获准回乡探亲的梅杨回到家乡,才得知早在半年前,梅一枝不敢违拗父母,尊养父母之命,草草嫁给青州杨集大山里的一户董姓人家,没过几月,就在相思、抑郁中生病去世了。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梅杨正在边境执行重要任务,暂时与家中断绝书信来往,其实就算有鸿雁传书,家里人也会紧紧隐瞒,不会告诉他逼迫梅一枝远嫁青州的事。梅一枝从未上过学,就凭梅杨教她认识的为数不多的字,也根本写不了情书,办不到鱼传尺素。 梅杨回家后闻此变故,心中大痛,悔恨不已,甚至影响了他和四老的关系。他愤而归队,夜夜梦到梅一枝的身影,很长一段时间为之消沉颓废,决定终身不娶。 都说时间是一味良药,那些生命的伤痛,在时间的抚慰下,会慢慢平息、慢慢结痂,但总会留下一道道疤痕。梅杨即便后来振作起来,几十年如一日奋战在保家卫国一线,却是一生抱憾,永远不能忘怀深情相爱的梅一枝。 世间总有这样一类人,任时光飞逝红尘变换,看岁月流转沧桑变迁,对所念痴心不改。满腔心事托梅花,此情难忘五十年。 听着梅杨先生的故事,我忽然心生万千感慨,仿佛穿越了时间,看到时间的长河,在眼前延展成一幅美丽的图画,东院邻家墙角那株兀自生长的梅树,经冬复历春,凌霜又傲雪,依然梅枝虬劲、梅叶青郁、梅花葱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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