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好
□ 王效太
俗话说:“小孩盼年,老人怕年!”像我这个年龄,两头顾不上。但有一件事,却在每到过年时萦绕心头。
那一年正月初一一大早,街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大家都忙着去拜年,我吃罢早饭,也出去了。刚走到大街上,便迎面碰上了我平时最不喜欢见到的人——崔玉平。躲又没处躲,街上又没有岔道口,我看到他浑身不自在,一脸的窘态。
说起崔玉平,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是我一墙之隔的邻居。春天的时候,正是孵小鸡的季节,也是公鸡发情的时候,他家的一只大红公鸡,三天两头地越过墙头,来到我家偷吃鸡食,追着母鸡乱跑乱飞。赶了好多次,还是无济于事,当我出坡回来,发现那只公鸡又出现在家里,可把我气坏了,就顺口说了一句:“再来,打死你吃肉!”本来随口说出来的一句气话,说来也巧,没过多久,他家的那只大公鸡找不到了。一连好几天,他老婆隔墙骂斜话,言外之意就是我家偷吃了。我终于忍无可忍,和他两口子大吵了一架。从此以后,我们两家再也不上门,见面不搭腔了。
山里民风粗犷淳朴,村民大多没有多少文化,但过年却有一个文绉绉的习俗,那就是“大年初一头一天,见面莫问吃和穿。第一先问过年好,恭喜发财莫忘了”。平日里大家见面,第一句话就是问“吃了吗”,唯独过年,对这句话讳莫如深,见面先道一声:“过年好,恭喜发财!”你在过去的一年无论有多少不称心,有多少不如意,也要穿着一新,面带笑容迎接新年,见面都说过年话。因为山里人深信,新年第一天的好心情好话语,会给人们带来一年的好运。如果出言不逊,会被人们鄙视,在以后的交往中会受到孤立。
想到这,再也不计较谁对谁错了,他是我的叔辈,年龄也比我长,作为晚辈,应主动上前搭话,于是硬着头皮说了声:“崔叔,过年好!”“哦,好!恭喜发财!”显然他是被我的话惊着了,回答有些被动。“老侄子!”已走过去的我,又被他叫住了。我们俩走到一旁,他抓着我的手说:“今晚到我家来过年,叫你婶子端上过年菜,咱爷俩好好喝一盅,就这么定了!”说得板上钉钉,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路过的乡亲们见此情景,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因为街坊四邻都知道我们之间的过节。
晚上崔叔家酒菜的香味飘出老远,我怀揣两瓶酒,端着两盘菜去了他家,我们爷俩频频举杯,共庆新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崔叔深情地说:“远亲不如近邻,老侄子,以前的事是叔错怪你了!”原来他家公鸡挣脱跑出去了,在街上与其他公鸡厮打时被街狗扑上去叼走了。这是事后有人告诉他的。他还去野地里找到了一地鸡毛,那红红的羽毛验证了它的身份。
自此,我们两家关系更亲密了,几年后我举家搬到了城里,还是崔叔帮忙照看宅子。有一年冬天夜里,我家的门被贼撬开了,是崔叔手拿洋镐不顾安危大喝一声,赶跑了贼人,着实让人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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