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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0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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罱帮船屋变身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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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培国 那是一个平常的上午,我从小马哥家的鱼鹰码头,乘坐一艘快艇,冲微山湖西南方向驶去,去看水街。水街地处微山县高楼乡渭河村。从微山岛到水街竟有二十多里,好大一片水域。 快艇在湖面上疾驶,穿过一阵一阵的轻雾,一群群白骨顶鸡从湖面上惊起,嘎嘎鸣叫着漫天飞去,一时遮天蔽日,渐次没入大片芦苇又悄无声息。一个月前,它们还在东三省,现在,它们已经离开繁殖地,途经微山湖,沿大运河继续向长江流域迁徙。快艇忽而左转忽而右突,经过湿地植物带、挺水植物带、浮叶植物带,倏地划一个大弧从一条芦苇廊道穿过,一条水上街道扑入眼前,这就是水街了。 这是在微山湖腹地建起的街巷,矗立在渭河村的五段河上。10数米宽,1500米长,船屋鳞栉,每船100到400平方米不等,足足有200多条,渔家乐、水上旅馆、商超、卫生所、小学、社区服务中心与水上人家集于一街。除了航运和养殖,有近三分之一的渭河村人居住在水街,从事旅游。时值周末,我没有听到水上教室的读书声,却看到戴着红领巾的孩子在帮助家长整理“地笼”,看到渔家乐的村姑在收拾餐具,看到一艘艘快艇载着游客穿梭来往。一条说不上名的大船载着货物通过,激起很大的涌波,而两侧的渔屋竟然纹丝不动。每一栋渔屋或是白墙,或是蓝墙,一律是红顶,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 “说水街,得从微山湖的历史和渔民生存史说起。”渭河村党支部副书记、微山湖渔家水街旅游开发有限公司总经理化明有,给我介绍了微山湖和湖区渔民往事。 长年在湖上漂泊,是微山湖渔民的常态。哪里渔情旺,渔船就追到哪里,生活在哪里。自清朝末年始,渔民们为反抗渔霸欺压,在渔猎中相互帮衬,在漂泊中聚拢在一起,一些渔具相同、作业模式接近的渔民结成了不同的船帮,如枪帮、罱帮、网帮、船帮、鹰帮等。帮主公推选帮内族户威望高、富有经验的长者担任。渔民们长年居无定所,生存艰难,为了共同抵御生活的艰辛,他们有了“连家船”的习俗,就是两条或多条船绑在一起,生产、生活两用,吃喝拉撒、生老病死,船就是家,家就是船。船帮以渔猎为生,以连家船屋为家。这些船帮里以罱帮最为辛苦。罱帮以罱鱼为主,工具简陋,常年在湖边沼泽游荡,连自身温饱难以解决。罱是一种捕鱼或捻河泥、捞水草的工具,像用两根长竹竿做成的“钳子”,只不过是带网的“钳子”。罱帮是湖上最穷的渔民。“一条小船八尺长,祖孙三代住一舱。一年四季湖上漂,渔网片子当衣裳。”高楼乡渭河村渔民大多是微山湖罱帮的后代。渭河村也就是微山湖最贫穷的村庄之一。“一家三代挤一船,居无定所满湖转,朝撒网来暮收笼,逮鱼仅够换盐钱。” 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政府部门开始在微山湖组织挖掘淤泥,建造庄台,让长期在水中漂泊的渔民上岸定居,过上平安、稳定的日子。从“靠岸”到“致富”,要感谢一位脱贫致富的好带头人,他就是渭河村原党支部书记孙茂东。化明有告诉我,他和孙茂东是同村发小,一起长大,1980年一块参加工作。从2002年起,两人就是村“两委”一、二把手。孙茂东书记2020年5月31日去世,化明有继任支部书记。2021年5月支部换届,年满60岁的化明有卸任一把手,专任微山湖渔家水街旅游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 回顾与孙茂东书记搭档的20多年,化明有感慨颇多。 “自己富了不算富,大家富了才算富,老百姓把我选上了,我就想办法让老百姓尽快富起来。”2002年,孙茂东当选书记,马上卖掉了自己的水上运输驳船拖队,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村庄建设和发展中。他的思路是要下三步好棋:一是做优养殖业,二是发展水上运输,三是搞活旅游。渭河村四面环水,村民生活在一条条连家船上。城里向往自然生态,好奇湖区独特生活方式,建设一个体现微山湖民俗特色的新渔村在孙茂东脑海中勾勒成型。村里投入1000多万资金,开始建设超大规模“连家船”——集工作、生活、旅游服务于一体的“微山湖渔家水街”,湖中有街、街中有湖。 “水街”是个旅游形态,不仅干部们不理解,对世代靠捕鱼和养殖为生的渔民来说,人们对旅游也是排斥的。村干部统一了思想,又一起去做群众的工作。他们只动员了20多户渔民入住,便再也动员不动了。村“两委”又出台奖励政策,给预先入住的渔民每家5000元扶持资金。这样,才有一部分群众把住家船迁到水街,开办渔家乐和民宿。后来一传十十传百,入住的越来越多,生意渐渐红火起来,渭河村“微山湖渔家水街”的品牌逐步打响。 一个集餐饮、娱乐、休闲、度假于一体的旅游景点,很快吸引了外地游客的到来。看到旅游业的兴旺,当时不肯参与的渔民们也将住家船开到水街,干起了服务旅客的生意。村干部和党员又垫资硬化石板堤埂,建设多处湖内游乐场景、垂钓点、渔家生态旅游点,改造高标准住家船20条,集体投资120万元建设了集餐饮、食宿、娱乐为一体的三层旅游度假船,当年仅旅游一项人均增收1600多元。两年后,村“两委”又带动渔民更换了高标准住家船。“吃渔家饭、住渔家船、干渔家活、做一天微山湖渔民”,成为最时髦的旅游模式。随之,山东省先进基层党组织、全国创先争优先进基层党组织、全国农业旅游示范点、山东省旅游特色村、全国最美的乡村旅游目的地、全国365摄影基地等一大批荣誉落户渭河村。人富了,湖美了,老百姓素质越来越高,渭河村连续30多年没有治安案件,没有群众来信来访,村庄昼不关门夜不闭户。那么多人在水街从事餐饮、民宿、快艇服务,多年来没有一个投诉电话,安全、优美的旅游环境得到全国各地游客的一致好评。 十几年下来,“微山湖渔家水街”早已名声在外,凡是来到微山湖旅游的都要到水街看看,有的游客还一住几天。2019年12月获评AAA景区,今年要创AAAA景区。目前,渭河村每个家庭的年收入都有一二十万,村集体的收入每年达到了三四百万。给我开快艇的小伙,是一个皮肤黝黑的中等个,他说,过去依靠逮鱼捞虾挣不了几个钱,如今开发旅游事业,我开上了快艇,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差别大得没法想象。 离开水街前,我见到了另一位快艇哥化洪财。今年34岁的化洪财,祖祖辈辈都是微山湖渔民,爷爷那一代五六口人挤在一条小船上漂泊,风里来雨里去,到头来饭都吃不饱。父母那一代开始从事养殖,勉强能够温饱。化洪财结婚后分家过日子,十来年间一边养殖大闸蟹一边做微商销售渔具,还添置了三艘快艇,如今一家四口人居住在比邻水街的一只100平方大小的船屋,每年的纯收入达到16万元。 渭河村“两委”带头人,带领渭河人经过二十多年打拼,搞养殖、跑运输、兴旅游,让村民脱贫致富,原来贫穷落后的小渔村变成了远近闻名的富裕村,经济发展名列全县之首,创造出了一个渭河村的奇迹。2012年村党支部成为全国创先争优先进基层党组织,孙茂东先后被评为全国劳动模范、全国十佳农民。忘我工作积劳成疾,孙茂东于2020年患胆管胰腺癌去世,年仅58岁。 故人已去,我已无缘唔面孙茂东,从化明有讲的一个故事,我知道孙茂东不是一般人的胸襟。1990年,两人都是村里的联防队员,当时湖区条件都很差,鲁苏两省村民为争夺湖里的苇子三天两头闹边界纠纷,有时还会械斗。每次冲突都是他俩去化解矛盾。孙茂东担任村书记后,经济状况开始改善,可是鲁苏界区村民积怨深,你不让我下水,我不让你上岸,老死不相往来。2003年9月,微山湖遭遇大水,江苏沛县五段镇群众在湖田收割的稻子一垛一垛堆在地里,看着满地的稻子和暴雨欲来,干着急运不出去,他们没船。一年的收成将要付诸东流。此情此景被孙茂东看见,他立即召集村“两委”成员做工作,发动200多名群众,100多条船瞬间赶到,连夜把江苏五段群众的1000多亩稻子全部安全运到岸边,没喝人家一口水,没要对方一分钱报酬,一次义举化解了百年恩怨。 说起今后的打算和思路,化明有说,“微山湖渔家水街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将与微山县旅游发展集团联手,拓宽、加深水街河道,连接微山岛沟南码头,打造9.9公里连片水街旅游景区。”到时候,水街将被水镇、水城所取代,一个更大规模的“运河威尼斯”将出现在世人面前。 离开微山湖水街已经有一段时日,行走水街时的一步一景犹在目前,湖水拍打船屋的哗哗声、跳出水面的鱼儿的唼喋声、掠过湖面的白骨顶水鸡的叫声犹在耳际。北方水乡风情的微山湖水街渔屋,像一部电影胶片,通过数字化拷贝进我的记忆,时不时地自动回放。是啊,山乡巨变,水乡也在巨变,罱帮船屋变身“运河威尼斯”,这是千年水乡巨变最真实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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