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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1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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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送猪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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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岳阳 中国古代有个“百里负米”的故事,被列入二十四孝。讲的是有个叫子路的孝子,自己每天吃糠咽菜,却时常去离家百里之外的地方买米,背回家中给父母吃。 我今天要讲的是“百里送猪尾”的故事。 1957年,博山的一个小山村里,一个刚满14岁的半大孩子,跟着本村的一伙大人去离家近百里的外地修水渠。那时大家都没有工钱,吃大锅饭,出义工。这个孩子还有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小伙伴,白天一起干活,晚上就挤在一个被窝里睡大通铺。几乎每天半夜,这孩子都会被小伙伴的尿泡醒,白天劳动了一天实在太累,迷迷糊糊地稍微挪动一下,又睡过去了。而人挤人的通铺上,本来连翻个身都很难,那条左腿就只好任其泡在小伙伴的尿里,不知不觉落下了病根。 有一天下午大家收工回来,听说房东把刚刚病死的猪做成了熟食,正在贱卖。那年月除了过年,平时的菜里基本上见不着荤腥,所以大家也不管猪死于啥病了,都想先买点肉来解解馋。 这孩子也去了,他主要是好奇,想看看煮好了的大块大块的猪肉是什么样子。 一会儿工夫,那些香气扑鼻的猪肉已经卖得所剩无几。 这孩子深深地吸了几口空气中弥漫着的肉香,转身正要离开,却被房东叫住了。“娃娃,猪尾买不买?最便宜了,才一毛五分钱。” 这孩子倒是有五毛钱,是父亲在送他出门时给的。两个来月了,藏在最里面的衣兜里,一分也没动过。 这孩子往前挪动了一下身体,探头看着盆里的猪尾,那上面泛着一层诱人的油光。 “买了吧,小孩吃了猪尾不流哈喇子。”旁边有人开玩笑地说。听他这么说,这孩子才感觉到嘴里已经溢满了口水,一张嘴就会流出来。 接下来的这一宿,这孩子醒了好几次。枕头旁边放着那条买来的猪尾,他把鼻子凑到上面,透过一块褪了色的蓝布和两层旧报纸,依然闻得到猪肉的香味。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做主花了那么大一笔钱。 第二天大家和往常一样,七点钟起床吃饭,八点集合去工地干活。这孩子走在人群的最后,脚步越来越慢,趁着别人不注意,一闪身拐到了旁边的小路上。这是他初来时曾经走过的路,细长弯曲,从山腰通到山底。曾经听人说过,顺着山根一路往南走,待看到那座废弃了的破庙后再向右拐,然后继续一路往西,就能回到自己的家。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已经走了大半天,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却还看不到村口那棵老槐树的影子。这孩子坐到路旁的一块石头上喘口气,从怀里掏出早饭时故意省下的一个窝头,然后是那个包着猪尾的蓝布包。他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仍然透着猪肉的香气。三下五除二,窝头被消灭了,没有水,沿路都是荒草野坡,当然也没有人家可以讨得水喝,又不知前面的路还有多远,看看日影偏西,一刻也不敢停留,忍着干渴,快步前行。 直到傍晚时分,这孩子终于浑身汗津津地到了家。那是一间孤零零的土坯房,建在离村庄二里来地的石桥旁,没有院子,门一开就直接站在马路上了。 父亲打开门,看到大冬天里头上冒着热气的儿子突然回来了,着实吓了一跳。儿子进屋先喝了一大碗水,才边说话边把怀里的蓝布包掏出来放到了桌子上。 那天晚上,虽然离过年还有个把月,父子俩却提前吃到了久违的猪肉。平日里不喝酒的父亲,破例去村里买了二两地瓜酒,自己喝了一半,然后用手蘸着余下的一半,轻轻地为儿子按摩累坏了的腿脚。他摸到儿子左腿肚子上有个小硬块,问疼不疼,没有听到回话,这才注意到儿子已经香甜地睡着了。 第三天,当这孩子回到队上时,队长正在为弄丢了人急得团团转,他虎着脸问孩子为什么不辞而别,这孩子怯生生地说,本来想请个假,又担心领导万一不批准,父亲就吃不到猪肉了。这位人高马大的退伍军人听完此话,脸色变得温和,他弯下腰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头,柔声说道:“以后有啥事先说一声,免得大家担心。” 半年以后,工地上换防,大个子队长带领大家来到另一个村继续修水渠。他注意到这孩子走路一瘸一拐,询问后方知孩子的左腿肚子上长了个核桃大的瘤子。当时的条件差,偏远地区的农村附近没有医院,队长四处打听,终于从别村请来了一位很有声望的老中医。 老中医将孩子腿部紫黑色的脓血挤出,又仔细地处理干净表面的腐肉,最后敷上一贴祖传的膏药。过了七天,老中医为其揭掉膏药,挤尽伤口里面的脓血后,现出一个小指头粗的深洞,老中医把棉球捻成条,沾满药粉放进那个洞里,外面敷上另一种膏药。这样治疗了三次后,其病患处渐渐长出了新肉,肿痛全消,已经基本上行动自如了。 改天队长领着孩子提了礼物代表家长前去致谢,老中医说什么也不收。他说自从那天闲聊时听队长讲了这孩子孝敬父亲的事,就决心一定要尽力治好孩子的那条腿。“古有孝子百里负米,今有孝子百里送猪尾,难得、难得。”老中医感叹道,“百善孝为先,遵行孝道的人,小可远离祸患,大可招来后福啊。” 这孩子长大后从教、结婚、并育有一女一儿。儿子就是我。 我的父亲王毓福,本名横山三郎,出生于日本奈良县,后随父母来到中国。三岁时,双亲相继离世成为孤儿,幸得王希顺收养。从此父子二人相依为命,后来又一起回到了山东老家……1985年,我的爷爷王希顺辞世。 如今,我和父亲生活在日本大阪,父亲走起路来依然健步如飞,不知是不是得益于年少时的长途跋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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