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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21
朗读

景泰成往事



  老景泰成当家人孙少宸

  景泰成往事
  □ 刘培国

  “嘭嘭嘭!”拍打大门的动静最先被孩子们听见,孙家大院北楼上写作业的小孩们,呼呼隆隆跑下楼,争着给敲门人开门。敲门人正是父亲孙少宸,景泰成东家。开门的有孙大淦、孙淑芳、孙大成,或者还有更小的孙大鹏。每天,孙少宸早早起来吃上一口,就去西冶街景泰成上班,午饭在门市将就一顿,晚上早晚回家吃。妻子给他炒上俩菜,他坐下来,斟上酒,喝上一盅,然后,吃俩煎饼。八十多年以后,93岁的孙淑芳说,那时候,父亲捞不着馍馍吃。
  回家的孙少宸,先去南屋看过生病卧床的母亲,回屋端起酒盅,随着一股辣酒下肚,定然是万事杂陈,思绪里充满忧患沧桑。
  1894年,父亲孙襄宸与堂弟孙锡久离开蕉庄老家,来到博山炉行学徒。他没有去学普通大炉和各式小炉,而是直接去学蓝货炉。蓝货炉专门烧制用于景泰蓝的珐琅料。博山蓝货炉起源与景泰蓝同龄,诞生于明代景泰年间。根据文献记载,景泰蓝起始于明宣德年间(1426—1435年)而盛行于景泰成化(1450—1487年)之世。官炉多有制作,在铜胎或瓷地的器物上镶嵌缀饰,增其华贵,以宝蓝色为最名贵、最鲜艳,故称景泰蓝。据说景泰皇帝酷爱多用景泰蓝装饰的这种工艺品,遂成为御用陈饰。虽名为景泰蓝,其实兼有各色,焕彩缤纷,蓝、黄、白、红、绿、紫、青、黑八种,它们蓝如宝石,绿如翠玉,红如鸡血,黄如蒸果,白若凝膏,晶亮莹彻,为世所宝。是时,博山西冶街有大炉4座,其中生产珐琅料蓝货炉一座,其他3座生产水响货。创始于清道光年间(1821—1850年)的万源炉和万盛义炉,都是专业生产珐琅料的蓝货炉。清光绪年间(1875—1908年),万源炉更名为同泰,聘河北工匠指导,雇工人二三十名,建珐琅炉生产珐琅。孙襄宸、孙锡久学徒,去的就是同泰。
  明清两代,博山是景泰蓝釉料的重要产地,多销于北京、汉口、常德、潍县等地,并由北京出口西欧各国。博山珐琅分银质、铜质两种,又称银蓝、铜蓝,是一种用为装饰的琉璃质釉料。以石英、长石、硼砂和氟化物以及金属氧化物混合熔制而成。银蓝性软(熔点低),主要用于涂饰银质器物。铜蓝性硬,用于涂饰铜质器物和作搪瓷釉料。珐琅制作工具有大小火柱、大小挖勺、小铁锨、铁板、铁锅等。蓝货炉为一炉一缸的土大炉,每炉5人生产。操作方法是将各种原料配匀,投入坩埚,经12小时熔炼即成。
  3年学徒期满,孙襄宸、孙锡久自立门户,因应景泰和景泰蓝之名冠名成立景泰成,建珐琅炉3座,雇佣技工15人,生产珐琅颜料,供应北京景泰蓝。1920年《博山县志》载:“现微章点饰之珐琅多为邑产。”其实,博山不仅为北京提供景泰蓝原料,还是北京、天津大量景泰蓝制作工匠、资
  本的来源。据史志资料记载,1922年,第一次军阀直奉战争爆发,景泰成和同泰的销路均被切断,于是两炉都派人去北京建炉,景泰成还在天津建了炉,就地生产珐琅。此时,北京生产珐琅的共5家,以博山去的两家规模较大,产品质量较高。北京著名的几十家铜银作坊,多愿购同泰、景泰成的珐琅。北洋政府印铸局制造的各种勋章、徽章,其原料也是非博山厂家所制不用。由此,中国珐琅生产中心从博山北移至北京。北京景泰成创业于乱世,孙襄宸苦心经营,在动荡中生存发展费神竭力而患上心脏病,54岁就英年早逝。父亲去世后,孙少宸接手景泰成统管全局,二弟幼宸主管北京景泰成业务,北京、博山来回跑。三弟稚宸专管博山景泰成账务。
  孙少宸当家以后,赴北京考察,看到珐琅销路被战乱阻断,重开无望,果断停产博山蓝货炉。又见北京同仁堂等中西药物颇受博山人喜爱,便审时度势,选择了将家乡蓝货炉珐琅烧制转行药店经营。为迅速打开销路,景泰成药店使出两招,一是西冶街街坊人家小孩吃药不花钱,二是“夜晚有铃响”,晚上开放售药窗口,由经验丰富的老店员坐班卖药。两招既出便迅速赢得民众口碑。《博山乡土志》(1931)上又说:“今各家(制珐琅者)多移往北平制造,以便销售,在博山者,已算没有。”
  从20世纪30年代起,博山景泰蓝已停止生产,但博山的生产技术在北京仍在发挥作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和成立初博山在北京的珐琅炉,每年以生产银质珐琅2000斤、铜质珐琅5000斤的规模供应市场。1956年全业公私合营,“景泰成”与“同泰”合并,成为北京珐琅厂的前身,随之,又与北京许多景泰蓝作坊合并,成立北京珐琅厂。该厂技术骨干多是博山人,工艺师薛仲衡,乃是孙少宸高徒。其时,博山景泰成也相继完成工商业改造历史进程,成立全新的公私合营景泰成丸药店。


  从14岁起,我在博山图书馆办理了借书证,每礼拜都去图书馆借书看书,每个傍晚都跑到图书馆阅览室读书,窗外便是范河流水,淙淙在耳。有一年,我借到一本《东周列国志》,还书的时候是一位小伙子在,有点醉意,接过书去,书就不知下落了。又去借书,一位浓眉大眼的“洪常青”逮住我一顿好熊,怪我把书弄丢。多年以后,我知道那位“洪常青”就是孙大成,从淄博市歌舞团转业,时任博山图书馆馆长。我知道他是个对事极其负责的人。
  又过了许多年,我在持续挖掘博山传统文化,遇到了蓝货炉这个话题,觉得题材重大,再不抢救,大量的史料恐怕就要散失,遂开始搜集相关资料。康熙内秘书院大学士孙廷铨《颜山杂记·琉璃》有珐琅的明确记载,“玛瑙者,珐琅点之。”说明元明时期,博山琉璃匠人就用珐琅掺入玻璃,仿制玛瑙。在《红楼梦》中,曹雪芹有多处提到珐琅器,如第四十回“每人一把乌银洋錾自斟壶,一个十锦珐琅杯”,第五十三回有“鎏金珐琅大火盆”。十锦珐琅杯可能是瓷胎画珐琅器,而鎏金珐琅大火盆则肯定是金属胎珐琅器。语言学家叶圣陶先生更在《景泰蓝的制作》里说,制作景泰蓝“用的色料就是制颜色玻璃的原料,跟涂在瓷器表面的釉料相类。我们在作场里看见的是一块块不整齐的硬片,从山东博山运来的”。
  是啊,大名鼎鼎的景泰蓝、珐琅料受到孙廷铨、曹雪芹、叶圣陶的重视,而我们作为珐琅故乡子弟,坐享种种便利,没有不抢救挖掘的道理。于是我拨通了孙大成先生的电话,孙大成说这些故事值得记录下来,答应找一个时间好好聊聊。
  为了约定的谈话更加聚焦,我先在外围访问知情者。
  2021年1月的某日,我见到了孙大成的姐姐孙淑芳,这才听说,孙大成先生已经去世,在台湾的哥哥孙大淦也病故了,孙家长辈只有3位女性后人在世,孙淑芳89岁,孙淑芳的姐姐孙淑清104岁,孙淑芳的妹妹孙淑玲,但是在过去,家族女性是不允许靠近大炉的,他们对蓝货炉的情况知之甚少。有传言说,景泰成天津分号的掌门人,性情直率豁达,喜欢喝酒、交友,被人利用,酒后失言被剽窃了珐琅烧制配方,才导致了京津珐琅料泛滥的,也是逼迫孙少宸转行药店的因素之一,这些远年往事还没来得及澄清,恐怕要永远封存在历史中了。


  2024年5月15日,桓台果里某疗养院的湖边。一泓碧水,闪耀着点点金光,在这样一个温馨的下午,我与93岁的孙淑芳老人、她的女儿,著名京剧演员崔岐,有了一次谈话。
  “闺女孩子不准胡乱问,不准随便看,除了念书,老实实家里待着。”孙淑芳小时候读过日语学校,曾经去西冶街景泰成后院看过一回蓝货炉,炉台有一人多高,一个男人穿着一个大裤衩,站在炉台上,拿一根长火柱投火,脸上身上全是汗。
  孙淑芳的思绪时不时回到上世纪40年代。孙家大院位于报恩寺东西胡同最东头,靠近峨嵋山后地。从东口进来西走,左手不远第二个大门,坐南朝北,一个独立四合院。门口三层青石台阶。院内东西对面是平房,南北斜对面是两座木楼。北楼,上下各三间,朝北俩窗户,靠街。朝南俩窗户,面朝院子。底下有一间厨房,地下一层是地窨。屋里屋外都铺着红窑级,院子里的红窑级编排成花砖。孙淑芳的爷爷孙襄宸健在时,叫楼上住着三四个小孩,孙大淦、孙淑芳、孙大成,下了学不准出去,待在楼上学习。一座南楼,孙淑芳的奶奶居住。孙淑芳四婶住西屋。家里雇着一个佣人。孙家还有一个后花园,面积不小,在规定的时候,孩子们可以进去玩耍。现在,经过历次修缮,当年的两座二层木楼已不复存在。孙少宸是个很善良的人,每周都叫佣人摊下厚厚一摞煎饼接济穷人,到了周末,孙家大门口总会排起长队。
  “还记得孙大淦?”我问。
  “记得,我哥。离散了三四十年!”
  孙大淦是孙少宸长子,仪表堂堂,温文儒雅,有明星“项堃”之誉,年轻时就十分好学。孙大淦早年在北京读书,因某事与父亲闹了别扭,怄气出走,这一走,四十年没有音信,活着还是死了,不知道。有小道消息说是去了台湾。1977年,淄博市京剧团招生人员来到崔岐家里,填表,问有没有海外关系,崔岐开口说有啊不是?孙淑芳从背后“哐”地踹了她一脚。
  上世纪80年代,台湾老兵开始往来大陆探亲,孙家也有了一线希望。孙大淦思念家乡亲人,提前从军界退休,就是为了回一趟大陆,见见亲人。原来,孙大淦从北京出走,考进黄埔军校(黄埔本校)即陆军军官学校第二十二期第二总队步兵第十中队(1948年7月7日至1949年7月),毕业后进入军界,后去台湾,从事海军枪械后勤供应工作。
  1987年,孙大淦终于可以回大陆与孙少宸见上一面。他先乘飞机到了首都机场,在北京看望了二叔孙幼宸,再回博山看父亲。父亲随孙大成住南亭子博山图书馆,听到大儿子从台湾回来看家,心情激动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提前吃上控制心脏的药。孙大淦进南亭子,行的是跪拜大礼,跪着进的大门。离散四十年,父子再度相见,上演人间悲喜,孙少宸老泪纵横,孙大淦跪地不起。
  孙大淦又与夫人去博山三外甥女家看望妹妹孙淑芳。孙淑芳时已婚嫁住在张店,逢新村西路修路,被下水道箅子绊倒跌伤了腿,住在博山女儿家。孙大淦夫人看见博山有了灌装液化气,说,大陆还有液化气?没想到呢,不是台湾宣传的那样落后,烧饭用柴火,穷得提不上裤。孙大淦去看孙淑芳,崔岐在场。她舅妈告诉她,你大舅在台湾想家的时候,就凭着记忆画家里的后花园,哪里有石榴树,哪里是戏楼,哪里是绣楼,都画在纸上,反反复复画。那个后花园够大,崔岐老爸曾说,第一次去老妈家后花园,因为太大了,没有逛完就被叫去吃饭了。
  1996年,崔岐于中国戏曲学院完成进修,在淄博剧院出演梅派京剧《天女散花》。得到消息后,酷爱京戏的孙大淦第二次回到大陆,专门来看外甥女的京剧表演。崔岐说:“姥爷、舅舅一家人都喜欢文艺,是文艺之家。姥爷孙少宸喜好京戏,大舅孙大淦喜欢京剧,二舅孙大成干文艺专业,小舅孙大鹏在淄博一中时是相当有名的文艺人才,毕业后去甘肃建设兵团也是文艺骨干,见过他在话剧中扮演列宁的照片,建设兵团返城后先去淄博二中,又回城里的博山技工学校任教。”看了崔岐的《天女散花》舞绸子,孙大淦说,你舞得好,绸子不行,掏出2000块钱,让她去买条好绸子。崔岐在北京买到了合适的绸子做道具,花了800元。那一次,在新村西路妹妹家里,孙大淦拿出一个发黄的手抄小歌本,唱起了“黄埔军校校歌”:“携着手,向前行……”慷慨激昂,完全是军人演唱的那种风格,孙大成也在,大家随着台湾大舅唱的旋律共同唱了起来。崔岐说,记得旋律很简单,一学就会,不过现在都忘了。
  “姥爷孙少宸拉一手好京胡!”1977年崔岐进京剧团,孙少宸给她吊过《凤还巢》。毕玉奇先生说,孙先生是个乐天派,经常见他右边背一个交叉,左边背一把京胡,走到哪拉到哪。“姥娘也是大家闺秀,皮肤很白,眼睛很大,长得非常漂亮,头上总是偏戴着一朵花,舅舅孙大成、孙大鹏与姥姥长得很像。孙大淦就随姥爷多一些,没有脾气,孙大鹏也没有。”


  孙大成从博山图书馆馆长位置退休近20年、孙大淦已在台湾病故两年时,面对王济世先生的一次采访,孙大成说,公私合营后,父亲孙少宸干过景泰成门市部经理、博山药材公司加工厂厂长,一如既往地勤奋敬业,曾手抄过十几本中药验方,刻苦学习钻研中药知识,平时人缘好,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未受多大冲击。晚年逢盛世,寿终正寝。今天,看到先辈开创的事业繁荣发展,感到十分欣慰。
  景泰成一代创始者业已成为古人,而孙襄宸、孙少宸父子开创的景泰成延续了下来,目前,天和堂景泰成医药连锁有限公司是全市医药系统唯一的“中华老字号”,距今已有127年的辉煌历史。景泰成后人、孙稚宸孙女孙晓斐担纲景泰成医药连锁有限公司副总经理,与管理团队一起共同谋求公司创新发展,出现了诸如“问病售药七步曲”这样把服务做到极致的大手笔。世人看见一个实业济世的景泰成,而我看到了一个文化兴邦的景泰成,景泰成生生不息的根脉基因,就隐藏在“明者因时而变,知者随事而制”的古老智慧之中,这是百年景泰成长盛不衰的秘籍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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