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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2/0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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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中盈星辰,岁月终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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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辰潇 旧宅有一庭院,如今已被搁置,久未住人了,往日却是最熙攘、热闹不过的。脚下之地多由青石板与水泥沙石铺就,也有径自裸露土壤处,植些花,种有果蔬。春秋之时,徐风拂面,与世间生灵嬉戏,惹得花儿娇羞、菜蔬翩飞,但我最偏爱的,却是那棵需合抱的石榴树,兴许是每逢初秋便有胖娃娃般的石榴吃的缘故。每至暑热,我总躲在树下乘凉,旧时少见空调之类电器,夏日大都是拿一蒲扇轻摇驱赶热气的。 那天,我坐在石榴树下看小蚂蚁成群沿着枝干纹路行走,手里蒲扇胡乱地摇着,忽见爷爷笑呵呵地迈进院落,一副农民装扮,手里拿些工具,我懒洋洋地问道:“爷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啊?”爷爷拍拍我的脑袋,柔声说:“我刚得了些极好的迎春枝,打算扦插在此处,囡囡要不要看看爷爷是怎么做的呀,这可是个神奇的戏法呢!”我一下来了精神,将眼睛睁得圆圆的,点头答要的要的,毕竟看戏法总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平日不常见。 爷爷进了屋,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几根枝条,还有一把老剪刀。我仔细瞧着,生怕错过这戏法的丁点儿细节,最后留有遗憾。爷爷用老剪刀小心地将插条底部的叶子剪掉,并剪成斜口,十分认真的模样,唯恐一失手成遗憾。他将松软、排水性好的基质从泥罐里取出,然后悠悠地说道:“囡囡,其实养花同待人一般,你对它好,它自然愿将一切分享给你,回馈于你,灿烂地盛开,抑或拿出丰盈的果实。世间草木大都有情,但倘若碰上中途破败或枯死的,也不必觉得它是无心肠之物,辜负了你的心意与热情,怀有怨恨,只当是你们缘分未到吧!帮它,只求心安,至于未来之路,皆为造化因果,谁又能说得准呢?” 石榴树的荫蔽很大,我坐在它的边缘处,望着阳光下的爷爷。其实,当时的我听不太懂这些话的意思,却感觉爷爷那么悲伤,紧皱的眉头、难掩失落的口吻,还有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恍惚……我偏偏脑袋,眨巴着眼睛想,爷爷往日不曾这样啊,今儿是怎么啦?止不住地出起神来。 “快来,帮我挖一下土,铲子在这儿!”爷爷突如其来的声响,将我吓了一跳,蒲扇从手中滑落,摔到地上。“哦哦,爷爷,囡囡来了。”我赶忙答复。“囡囡现在太小了,大些时候会明白的,现在只要记住就好啦!”爷爷看着挖土不停的我说,语气轻轻的。 挖好土,爷爷将插条的三分之二埋入,完成这最后的工作。夕阳的余晖洒落在爷爷身上,暖融融的,将他笼罩,我眯眼望着,心头一动,此刻好幸福啊,天地间仿佛只余我们二人,与生灵草木对话、嬉戏,我不再考虑繁重的作业、父母的絮叨；爷爷不再为生活奔波忧愁,可以尽情侍弄花草…… 此后,洒水、施肥、翻土、除虫自不必说,只是这花有些娇弱,一来一回竟费了不少时日,开花时已是四年后了。这时爷爷已退休在家,往日常来家中看望的小张叔叔也渐渐来得少了。 寒来暑往,冬夏交替,不知不觉间许久已过,爷爷又教我识了不少字,讲了许多故事,并一如既往地将每年石榴树结的“胖娃娃”摘给我吃,只是他的身体却大不如从前了。 …… 岁月如水,轻轻将过往掩埋,欢喜与感伤都在其中斑驳,然后模糊。我们搬家离开了,因为父母有了更多的薪水,足以支撑更好的生活,却没忍心卖掉那小院与旧宅。后来,爷爷病重离世,我考学远迁,那些时光便渐渐被尘封了。只一件,前几年我在和奶奶闲谈中才知,原来小张叔叔早已过世了,他得了癌症,检查出时已是晚期,他是爷爷一手提携的,聪明、勤劳、好学,爷爷一直将他当儿子看待……也就是那年,爷爷在院子里栽下了迎春。 爷爷总是用他无私的爱与言传身教来感染和引导他人,他的爱那么深沉,却有分寸,让我相信这世界很美,有爱与光亮,也应承认变数与无常,难得圆满,所以我爱这个世界,有时会有遗憾而不抱怨。 那天晚上,我悄悄从家中取出旧宅的钥匙,向那条熟悉的路走去。已经许久未回去了,因为不敢,也怕失望。其实记忆是模糊了的,可思念却在无数个夜晚涌上心头。星辰将黑夜点缀,生出些温柔与暖意。我打开锁,轻轻一推,门吱啦吱啦地响起来,鼻头有些酸,回忆铺面而来。我走进小院,原先种迎春花的地方此时已光秃秃了,想必是已除去了,毕竟房子经年未住,奶奶又不会打理花花草草,也只得这样作罢。石榴树倒还活着,只是不复昔日光景,奶奶留着它也是一种念想吧,毕竟这里曾留下太多欢笑与回忆…… 这里承载了我的童年,有自然的灵动与生机,有大家庭的热闹与温暖,有争执与欢笑,但更重要的,是爷爷的爱与教诲。我在春风中长大,接受秋雨的洗礼,怀着一颗赤诚的心对待他人、对待世界,我想,或许这是最为珍贵的精神财富。 我静静地想着,眼泪“啪嗒”滴在青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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