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德振
我有两位忘年交,都已84岁了,我喊他们“叔叔”。其实,他们的年纪比我父亲还大,我之所以叫他们“叔叔”,是因为他们比我父亲显得更年轻一些、更健谈一些。他们和很多活得年轻的老年人一样,眼不花、耳不聋,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到处参加社交活动,与年轻人打成一片,没有长者“一本正经”的严肃和自矜,更没有老态龙钟的体态。
我是在一次社交活动上认识他们的。按理说,我们年龄相差三十几岁,应该有代沟,但接触后一见如故,犹如老朋友久未谋面,又突然相见一般,思想和精神上的契合点更多,谈得非常投机,因此便一直你来我往,他们成了我的良师益友。
在交往过程中,我发现他们之所以不显老态、幽默风趣、活力凸现,除了性格开朗乐观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那便是拥有经得起人间烟火气烘烤和熏染的爱情。
两位“叔叔”都有鹣鲽情深的婚姻,他们的另一半虽满头银发,却像学生仰慕老师一样对待他们,关怀备至。有时候,两位“叔叔”说到激动处,阿姨们一扯他们的衣角提醒,“叔叔”们便马上收口,比下命令管用；有时候“叔叔”们还在阿姨们面前撒娇、耍赖,四位老人旁若无人。阿姨们给我解释说:你“叔叔”就是这样像小孩一样的人,淘气、简单……我抿嘴一笑,心想:人生到了这岁数,依然能够保持一分童心,真是非常难得和幸运。
其实,两位“叔叔”也并不总是“淘气”,比如两个阿姨在乘电梯或下楼梯时,他们总是伸出手去扶住阿姨；走在路上,总是主动搀扶着走路蹒跚的阿姨,一丝不苟、认认真真……此时,责任与担当、温情与爱意,都体现于行动中和细微处,自然又自在,贴心又暖心。
一对夫妻相濡以沫、风雨同舟,在生活中很常见,但到了各自生命的黄昏,依然能够保持人性的良善、个性的淳朴、态度的谦卑、爱情的清澈,并始终保持维系着爱情的温润热度,却比较难得。这是时间灌溉的爱情,愈久愈浓,愈久愈炽热。
时间既可以浇灭爱情,让情感荒芜和寡淡,亦可让爱情像一泓小溪一样始终欢快地奔腾向前,永不干涸。
人们常说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其实,在爱情的字典里,长久的陪伴是一个方面,但标注得更多的是付出与奉献、迁就与忍让、真心与互忠……而这一切,又都是时间的氤氲之息、呢喃之语、磨砺之痕和羽化之果。
当生命的钟摆停止,时间浇灌的爱情却会留下久远又温馨的传说,它不仅会在人们的心头长驻和滋长,它的余温和余韵还会温暖和打动后人,成为代际间的“精神密码”和“情感根脉”。
那些被时间灌溉的爱情,有忠贞、有担当,不必刻意表达,却不会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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