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衣裙情结
□ 王国梁
母亲年轻的时候,身材苗条,长相秀气。那时候她特别爱美,有一次城里的表姑来我家,穿了一条漂亮的花连衣裙,那条连衣裙轻盈飘逸,惹得母亲羡慕极了。
那时农村女子穿连衣裙的很少,爱美的母亲很想买一条。为此,她特意去了一趟城里的大商场,正巧看到了表姑穿的那条连衣裙,要40多块钱呢。当时,40多块钱不是小数目。父亲是个粗糙的大男人,对母亲的想法嗤之以鼻:“咱家可没钱买那玩意儿!一个农村人,穿啥连衣裙!”母亲却认定了:“我就要穿!放心吧,我不会用家里一分钱!”她决心自己创收,攒“小金库”买裙子。
母亲有裁剪衣服的手艺,但因为技艺不精,没能发展成专业,不过裁剪些简单的衣物不在话下。于是,她在集市上收来不少裁缝活儿,每天忙完农活之后,便开始忙着做那些活儿。有时候晚上我们都睡了,还听到母亲在隔壁屋里蹬缝纫机的声音。还有一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母亲正在“挑灯夜战”。她耐心地挑起针线,缝制衣服,样子特别专注。我喊她一声,她头也不抬,说了声“你接着睡”,便继续忙。就这样,母亲利用业余时间搞些小创收,攒了一些钱。
有一天,我听到她神秘地对姐姐说:“我买裙子的钱,快攒够啦!等再攒点钱,我就去买连衣裙,给你也买一条!”姐姐咯咯地笑着,母女俩陶醉在对连衣裙的向往中。
偏偏那时候,我被选为学校合唱队队员,要去县里表演节目,需要自备行头,包括白衬衣、白球鞋。我跟母亲说了这件事,母亲沉思一会儿说:“你这些东西在家里的预备开支之外。算了,用我买裙子的钱给你买吧。”就这样,母亲给我买了崭新的白衬衣和白球鞋,她买裙子的心愿被暂时搁置起来。不过母亲并没有灰心,她继续业余创收。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晚上听到缝纫机的“嗒嗒”声响得更久了。
谁知,不久后小舅来跟母亲借钱。他想做生意,正在到处筹钱。母亲除了从家里拿出一部分钱,还把她攒的“小金库”全部拿出来支援了小舅。母亲买裙子的愿望,又一次成了飘渺的空中楼阁。与此同时,母亲的裁缝手艺越练越好了,她收到的活儿也越来越多。
世上的事往往都是如此,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我们都是在失与得之间继续着每一天的生活。渐渐地,母亲的小创收成了家里的一项重要收入,我家的生活也因此得到了改善。母亲用她挣来的钱给姐姐买了裙子,给父亲买了上衣,还为家里添置了不少东西。母亲不再提买连衣裙的事,但我们都知道,她心中有根深蒂固的连衣裙情结。
再后来,母亲尝试着自己做了一条连衣裙。做的连衣裙明显比不上她心仪的那条,但母亲不再说买连衣裙,大概因为那时候身材不那么好了。就这样,一直到我结婚后,我的妻子给母亲买了一条质量很不错的连衣裙。那时候母亲已经50多岁,身材发福,不过她的爱美之心没有减退。妻子买的那条连衣裙料子非常好,轻盈飘逸。母亲穿上她梦想了多年的连衣裙说:“这样的连衣裙穿在身上,觉得人都要像蝴蝶一样飞起来了!”母亲的话,逗得我们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我的鼻子有点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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