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23张存折
□ 鹿奉俊
15年前,母亲过70岁生日时,对我的妻子说:“我攒了大半辈子的钱,你看看有多少?”话毕,母亲从一个旧木柜的顶层,取出了一个用麻线捆得结结实实的小包。妻子打开一看,是一沓存折,数了数共有23张。这是母亲从我结婚那年开始一点点积攒的,少的一张存折仅有300元,最多的一张是1000元。一张一张地加起来,23张存折总计9300元。这些钱母亲攒了整整25年,是从牙缝里硬生生地抠出来的。在她心目中,装得全是儿女,唯独没有她自己。
母亲吃苦耐劳、勤俭持家,每年一开春,她就到堰头山坡上掀蝎子,卖给小卖部。她掰下香椿芽不舍得吃,全部拿到集上卖掉换成钱。夏初小黄杏熟了,她把黄杏摘到提篮里挎回家,将杏皮扒下来晒干,卖给收购站,再把杏核一个个地砸开,将杏仁晾干卖给中药店。她还到山上用铁锨铲黄芩和半夏等中药卖给代销店。到了秋后,她又到自留山上去摘软枣和柿子,并将柿子刮成柿饼卖给收购站。家中养着10多只鸡,父母总是不舍得吃一个鸡蛋,攒到二三十个,全部卖掉换成钱。就这样,一点一滴地攒上一年,然后把这些抠出来的小钱,一分不剩地全部存到银行里。
听大奶奶说,有一回我母亲去村南土崖下摘酸枣,她用绑着铁钩子的三米长竹竿,勾住酸枣枝子一个劲地晃来晃去,瞬间一大批酸枣连同土坷垃一起朝母亲砸来,幸好母亲躲在一个窝穴处,才躲过了一劫。多险啊!
还有一次,母亲到南坡爬上杏树踩着树杈去晃杏,不慎从树上滑跌下来,脚踝崴伤了。她忍着疼痛,挎着半提篮杏,一瘸一拐地往家赶,刚进家门,袜子就全被血染红了。
母亲上山掀蝎子,不慎被蝎子蜇了,手指肿得发紫,痛得母亲满眼流泪,她依然一声不吭地咬着牙给我们做饭……
这就是我的母亲,当我看到这些变了色的存折时,心如刀割一般。这哪是存折,分明就是母亲的汗、母亲的泪、母亲的血、慈母的情……这就是我辛苦善良的母亲。
岁月沧桑,母亲当年黑亮的发髻已变白,母亲真的老了,但在我的眼里,母亲却是一棵顽强傲立的大树,生活的枝枝叶叶从未将她压倒,她始终葱郁,在我心中缔结着累累硕果,弥漫着甜蜜芳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