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思来
小时候交通不方便,行走的范围就限定在脚力能及的乡镇内。没有公路,太远的地方自然是去不了。上初中的时候通了公路,从家到镇里20多里地。每周末回家一次,偶尔有车,但是舍不得花钱,和大伙儿走着回去,回到家里已经夜深了。
第一次坐车是上高中的时候,父亲送我去镇上坐车。我和父亲到了车站,天还没有亮。听着汽车轰隆隆的声音,闻着难以忍受的汽油味,还没坐上车我就开始晕车。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心里特别忐忑。父亲不停安慰我,帮我买了水果和饮料。一向严肃的父亲变得温柔起来,嘱咐我到学校要认真学习,遇见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家里……司机发动了汽车,催促送亲友的人赶快下车,父亲才不舍地离开。看着父亲逐渐消失在黑夜中,我心里翻腾着,哇哇吐了起来,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由于经济困难,父亲不得不外出打工。因为有一段路程顺道,我和父亲正好同行。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父亲看出了我的担心,故意将火车票买在我的后面,正好可以送送我。父亲其实比我更慌,我至少知道目的地在哪里,父亲连目的地都不知道。父亲没有技能,也没有熟人,更不善言辞,能找上什么活计都不知道,但父亲仍然不停地向我科普火车的知识。我故意装出一副笃定的样子,父亲也故意装出一副笃定的样子。随着火车鸣笛声响起,父亲的身影在站台上变成了一个点,消失了。我眼泪婆娑,看到了为人父母的艰辛,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努力学习。
四年后,我考上了研究生,年迈的父亲还在打工。我在校外租了房子,父亲来看我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送父亲去火车站。父亲清瘦多了,饭量也小了,肩上的帆布包和父亲一样年迈,已经褪尽了本来的颜色。我将父亲的帆布包接了过来,背在肩上。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送父亲,我才发现,离开的人心里难受,送别的人心里更难受。父亲这么大年纪了,还在外面奔波,我的心中五味杂陈,那一刻,我终于懂了父亲,他的背影是如此高大,高大到足以把我笼罩在他的身影里,足以让我学习和敬仰一生。
后来,我特别害怕去车站。在那里,每天不知有多少悲欢离合上演,人世间的所有情感,在那里似乎都找得到。一个个匆匆的身影,背后都是一行行汗水和眼泪,而这些身影里,总能找到我和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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