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所栖息即吾乡
□ 姜辰潇
一生的路有多长,我们会遇见哪些自然生灵,邂逅多少美好与光亮,总是年少懵懂时脑袋里小小的幻想,它朴素,却也有沙漠胡杨般的生命力,行至远方,觅心安处,方休方止。但我想,总有一段羁绊,会占据心房的小小位置,伴着笑与泪,连接你与世界。那里,似避风港,有一群善良的接纳者,有一种氤氲开的柔软,你可能会问,它在哪?其实这里便是那片生养孕育你的“故土”,是云深归处的“家”,是心真正栖息的地方。
三毛曾言:“岁月极美在于它的必然流逝,春花,秋月,夏日,冬雪。”我也曾站在窗前,双手合十,在内心轻问自己,人生路漫漫,我将抵达何处,又将飘向何方?
起点,是出生的这片土地。从羊角辫到马尾辫,小女孩跌跌撞撞着长大,家中宅屋有一庭院,如今虽已是闲置渐荒了,却也曾相伴了那如水般的时光,人来人往,笑语连连。脚下之地多由青石板与水泥沙石铺就。院中有一合抱粗的石榴树,夏日暑热时,我便躲在树下乘凉。旧时少见空调之类电器,大都是拿一蒲扇轻摇驱赶热气的。也曾树下打盹儿,偶有梦些稀奇古怪时,刹然惊醒,就飞奔着跑向祖父祖母,眼泪汪汪说道:“这世上真的没有小妖鬼怪吗?”大都换来一句宽慰:“自是没有的。”祖父粗糙的手摸摸我的脑袋,露出质朴的笑容,宛如冬日的暖阳,融化了一切寒意与不安。
祖母爱鸟,也爱逗趣。家中也曾叽叽喳喳,热闹过一阵,盎然的生命力总在肆意生长。那时,我坐在小木凳上看祖母逗鸟,仔细瞧着这行为举止,生怕错过戏法般的丁点儿细节,因为时常会萌生这般感觉——祖母好像也把它当成了和我一般大的小朋友。她小心地将笼里盛放食物与清水的小瓶口装满,轻声唤它来这角落吃食,待它满足时,便用柳条或芦苇秆吸引它蹦蹦跳跳欢快些,这时的祖母眼神柔和,嘴角漾着笑意。我趴到笼子前,看着这通体雪白的小生灵,蓝宝石般的眼睛,煞是好看。祖母悠悠地说:“囡囡,其实这鸟同人一般,有性灵,有爱意,你对它好,它是能够感受到的。每次我们来,它都显得格外有精神些,欢脱蹦跳个不停,你总咯咯笑着,对吗?世间草木大抵有情,更何况生灵万物。去年大雪日,大概是脚边有伤,它孤零零落在院子地上,我便将它收留了,暂以栖息,也未尝不可。你看它如今多快活啊!帮它,只求心安,至于未来之路,皆为造化因果,谁又能说得准呢?你以后也要记得,待人待物良善,伸出手的帮助有时不是为了回报与馈赠,而是心中那份仁慈与情义。”那年冬天,祖母打开鸟笼,还它了个天地,白茫茫一片真干净。其实,当时的我不太明白这些话的意思,却感受到了祖母溢出眼眶的温柔与慈悲,那份从容,像极了连环画上的神仙姑姑……
后来,求学异乡,也曾各地游玩。济南有属于它的温润与敦厚,上海有霓虹灯的繁华,苏州有吴侬软语的温柔,北京有千年积淀的时光……我在中国的大地上奔跑,在文学的天空里追随,在人与人相处的社会里来来往往,也曾迷茫,跌跌撞撞,流连于浮华,思考着生命的重量几何；也看见花开的温柔,挚友与自己心怀远方的砥砺前行,生活带给自己的成长。我以真心待人,慢慢理解了祖母当年那段话,是的,生命不仅只有自己小小的一方天地,还有远方,远方的风帆飞扬,远方的星辰大海,但无论何时,我们都应保有一份真心,自然生灵亦或人世间,在需要时给予温暖与爱,心怀大爱,但行好事,莫问前程。清澈的爱,心之所向,那片土地,成了我的精神原乡。
我心安处在何方?心所栖息即吾乡。你心安处是哪里呢,那里是否珍藏着你最朴素的感情,让你魂牵梦萦,或许是吧!我寻觅到的答案,是生养孕育我的这片土地,这里有熟悉的青山黄土,溪流潺潺,我邂逅美好,拥抱自然,有我最最关切的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他们用青春与太多光阴与我相伴,教我明义,陪我长大,有我对世间最初的纯粹感受与希冀,激励着我走向远方,努力奋斗,但记得回头看看,这里永远有最朴素的精神,人生一世,心有原乡。
听母亲说,祖父去世的时候,家中曾飞来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在窗前吱吱叫个不停。我想,它大概是记得那段光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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