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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8/1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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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再乘轮渡看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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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万 02 陶城的解释 陶城在地图上的形状像一个锁眼,这锁在2500年以前、120年以前和60年以前被分别打开过。而鲁省像上世纪80年代的漆木衣柜,里面盛放的是煤渣、瓷片、用过的红色鸳鸯搪瓷热水瓶,以及一瓶还在翻滚泥沙的黄河水。打开衣柜的钥匙已经遗失很久了,而且没有人想要去寻找它。 我从来没有学会过用石头打水漂。这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情。即便我再怎么努力,手腕怎样旋转,石头总会“扑通”一声,干脆地落入水里。然而小孟和我的舅舅都精通于此。在我们第一次去沙湖公园的时候,小孟在岸边捡起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仅仅只是甩了下手,那石头便在水面跳跃着跑了很远,直到离我们很远的地方才不舍地落入水里。而同样的景象也在我7岁的时候出现过,那是一条算不上河流的乡间小溪,水底的石头被稳定的水流磨成了光滑的圆形,明黄色阳光洒在水面上,我舅舅站在岸边齐腰高的野草中,把一块形状奇怪的石头扔进水里。 在多次尝试未果后,到了15岁以后我就很少去打水漂了,这一方面是因为我确实学不会这项令人艳羡的技能,另一方面是因为在岸边很少能找到合适的石头,更容易找到的是塑料水瓶、垃圾袋、吃过的苹果核和一次性筷子。这些东西并不适合打水漂。而且到了11岁的时候,距离我最近的一条河已经被污染得不成样子,水面经常像红绿灯一样变换着颜色,气味酸臭刺鼻,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接近。 这条河的情况事实上到了2018年才开始改善,这得益于陶城领导发展旅游业和治理环境的决心,不仅关停了岸边的陶瓷工厂,还专门开辟出几公顷的土地做湿地公园恢复生态。这给陶城的居民和房地产商带来了切实的福利,一度荒废的河畔公园变成了开发商宣传楼盘的招牌。河面上倒映的又变回了柳树的枝条和塑料游船的彩色。 河畔的普照寺也在那段时间大举修缮,金身的释迦牟尼坐在大雄宝殿的房顶,不远处就是陶城最贵的高层楼盘,而在这些大厦的角度只能看到释迦牟尼的侧脸,所以居民们通常搞不清楚释迦牟尼是面带微笑还是毫无表情。 “我建议贾樟柯下一部电影选在这里拍。” 路易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是他的英文名,更确切地来说应该叫Van Louis。这是他初中时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鬼名字,不过也可以当法文名用,一举两得。我佩服他超前的国际化眼光。他抽了一口电子烟,烟雾从嘴里面吐出来。 “你看,河的西岸,是上世纪90年代建成的柳泉大厦,绿色的琉璃瓦、土白色的马赛克砖,还有已经风蚀褪色的柳泉大厦四个字。然后这边,刚刚翻新的普照寺,大佛被漆成鲜艳的金色,在蓝色的天空和阳光下闪烁着明亮的光泽。贾樟柯可以站在这个石桥上,把镜头从左往右一移动,就是华北平原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前世今生。” “咱们这应该属于山东丘陵。” “无论如何,毕业之后我们应该回来开一个livehouse,白天就做咖啡馆,卖卖手冲咖啡,晚上一到八点就改做酒吧,放东欧电子音乐,到了周末放欧洲电影。我知道一个很好的地方,就在柳泉大厦里,而且租金应该也不贵。” 那地方我也知道,空间很大。几根大的水泥柱子横在场地的中间。场地左边的几家商铺原来应该是服装店,几张落满灰尘的海报安静地躺在土堆里。这是一个几乎不用装修就适合电子乐的绝佳场地。 “可以,等我们读完研究生就回家开。只是不知道要亏多少。” 但我们都知道的是,类似的梦从小到大做了很多,大多变成了玩笑话。而至于这个livehouse的梦,不知道在柳泉大厦拆迁之前能不能实现。尽管如此,我们还是爱做梦。 继续进行的采访 “是否可以说,和您好朋友的这段对话,是促使您开这个书店的最初动机呢?” “开书店的最初动机确实是为了我自己开心。但这个想法我13岁的时候就有了。我其实是一个在骨子里就不喜欢快节奏的人,我想应该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因为快节奏并不只是代表着生活节奏的急速,还有人与人之间的疏离,越来越高的自我藩篱的建立,这其实并不好。布尔迪厄说工业化以后,人类社会的协作传统逐渐消亡。这是一种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然产物,但久久浸淫其中,能够让人产生满足感的事物就会减少,人与人之间交流的深度就会降低,失去了具有深度的人际关系,也就无从建立深刻的友情、爱情、亲情。而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联系是维持人类情绪稳定、心理健康的重要方式。所以其实我开书店是一种逃避,我不想强迫自己接受社会快节奏的现实,事实上,我只想要让时间慢下来。而在我这里呆久了你会发现,这里实际上和外面的时间相比慢了半个小时,而你丝毫感觉不到。一会出去的时候你可以看看表。” “所以这是一家有魔力的书店。” “可以这么说,不仅是我,我希望任何一个顾客在我这里都能给自己半个小时的时间慢下来,把自己的感官重新打开,用眼睛去真的看,用耳朵去真的听,以及用鼻子去真的闻。” “返璞归真当然很好,但拒绝当下社会流行的事物,拒绝竞争注定走向小众,您会不会担心您自己的判断和感受凌驾于顾客的感受之上,从而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左右和从众呢。” “你说的这些我也思考过,我想我能提供的只是一种生活方式的范本,我希望感兴趣的人来了解,并在这里认识自己,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获得一些快乐的瞬间。但这并不是唯一的生活方式。因为每一个人都是不同的个体,但我坚持的是人要先了解自己再作出选择。而现在的现实条件不允许人们对自己有深度的了解,社会在你踏出校门的一刻起就会给你一个身份,无论你喜不喜欢,这就像一个盒子一样框住你,把你不适合这个盒子的部分磨平,这个过程往往伴随疼痛,最后等你完全磨平了自己之后,再把你装入真正的盒子里彻底封存入泥土。” “我明白了。”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可以吗,可能比较私人。” “您先问,我想想我能不能回答。” “你有一周记忆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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