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寒塘
那时候,我在四楼就可以远眺那座山,逶迤在南天一线,苍苍翠微。而现在,得登上二十层楼,目光漫过鳞次栉比的楼群,方勉强窥得全貌。
我居住的小城是清代小说家蒲松龄的故乡,在西汉就有了现在的名字——般阳。
秋日里无事莫登高凭栏,城市里无断鸿声可闻,更没有吴钩可以把玩。还是学学普鲁斯特,窝在绵软的床上,听着空调固执的呜呜声,在霓虹交错的暮色里,做一番追忆和怀想吧。
今年立秋来临的那一刻,心里一颤:哦,我已经步入了生命的秋天了。自古逢秋悲寂寥的落寞情绪我没有,便引诗情到碧霄的豪放旷达也是我缺失的,只能采撷一片静美的叶,回首凝望来时的池塘春草、灿烂夏花,眼里涩涩,心头酸酸。
回到这座小城快三十年了。三十年前,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骊歌清酒,荡舟在孝妇河的柔波里。白日放歌,青春作伴。每个周末漫游小城的青山,新月如钩,勾得住漫天星光,勾不住白驹过隙的青春。
在这座小城里,我踏踏实实过,浑浑噩噩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过。帮助过许多人,改变了他们一生的道路。也有许许多多人帮助过我。在这座小城里,我送走了母亲,迎来了女儿。都是在秋天。
在年轻时的诸多秋日里,陪我攀登过那座山的女子有两位。一位,命运对她似乎过于残忍,在终于穿过多年幽暗的生活隧道,刚开始安享静好岁月时,蓦然罹患肺癌。她把自己重新活成新生儿,用无畏、快乐迎接病魔的挑战,历经常人难以耐受的化疗,硬生生比专家的预言多活了三年。这三年里,她在身体状况允许的情况下,做了所在社区的义工,把微笑和爱留给了社区每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另外一位,后来成了我的妻子,为我生儿育女、照顾老人、洗衣做饭,周而复始。我们婚后过着扰扰攘攘、平平淡淡的日子,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愿意在婚姻的围城里演绎一个秋天的童话。
又是秋天。那座山还在那里。登上二十层楼眺望,云雾飘渺,似有千里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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