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继芳
西风起,收秋时,我回到老家,与草木田园在一起,身心都沉浸在秋天赋予故乡的美好中。
天色还未破晓,耳畔就传来清脆的“叮当叮当”声,早起的村夫赶着牛儿,穿过大半个村庄去放牧。
一阵鸡鸣犬吠之后,母亲透过窗棂的熹光,开始了日出而作的生活。我也起床,跟随母亲的脚步走出家门。紫色的豆角花微染夜露,绽放在邻家的墙里墙外,豆角一串串,让我想起了眉眼弯弯,笑意便不觉在我脸上荡漾开来。
我们走在蜿蜒的田间小路上。路边的狗尾巴草、稗子草,撑着沉甸甸的穗子在晨露清风中渐次苏醒。刚收割过的土地里飘散着玉米秆的清香。没有收割的玉米地里,传来“咔嚓咔嚓”掰玉米的声音。田野里热闹起来,秋虫浅浅的鸣叫声也渐渐隐入草丛深处。
我们走进自家的红薯地,苍绿的红薯叶上白露瀼瀼,隔着衣裤渗入到我的皮肤里,丝丝清凉让人感觉舒适极了。母亲用三尺铁耙向鼓囊囊的红薯根周围刨去,我跟在她的身后,从土壤里捡起一根根体态肥硕、带着湿土的红薯,乳汁似的津液从红薯新鲜的断口处滑落下来,滋润着孕育过它们的土地。
当我和母亲抬着一大篮红薯走回家的时候,邻居奶奶正端着竹筐,站在她家院墙前摘豆角。母亲随手拿了几个红薯放在她的竹筐里,奶奶也回赠了大把的豆角。我笑她们:“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两位老人都笑了,笑得眉眼弯弯。
金黄的新玉米糁熬出来的粥香醇无比,豆角炒出来的菜很下饭,秋天的美好就这样一下被我吞咽进肚里去。母亲说:“粮食收到屋里才踏实,吃食咽到肚里才真实。”我赞成母亲的话,因为那一刻,秋天的美好已经在我的体内散发出踏实而又真实的尘世之香。
日本作家清少纳言在《枕草子》里写道:“秋天是傍晚最好。”故乡的秋天,最让人神往的也是傍晚时分。
此时,斜阳绚烂,把田野渲染得奢华又排场。草木和庄稼或苍绿、或金黄、或青黛、或褐红。在这斑驳陆离的秋色里行走,人与拉长的身影显得那么空寂与悠远。这空寂和悠远让我心游四野,仿佛自己也成了夕照里的一抹秋色。
绕村而过的河,柔滑如脂,似淌非淌。岸边的垂柳轻拂着水面,晚风轻轻摇落细叶,旋即落叶共流水一道缓缓远去。沙洲上,芦苇丛生,偶尔一只野水鸭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个猛子又扎到水里不见了影踪,空留霞光云影在秋水里潋滟。
残阳低挂在河对岸的杨树林中。村庄的路上,聚集起一堆又一堆的玉米和花生,秋天的意境在故乡的黄昏里美到了极致。
街灯柔亮,夜色朦胧,灶间飘出来蒸红薯的香味。我细细地咬上一口软糯绵甜的红薯,慢慢品味着秋天对故乡馈赠的所有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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