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煮的冬
□ 魏霞
冬日枯瘦,在北方,天寒地冻,没有什么比吃上一顿可口的饭菜更暖人的了。北方冬日的饭菜多以汤汤水水为主,北方人的冬天是水煮的。
“冬天进补,来年打虎。”羊肉是温性食物,有温补阳气的作用。乳白色的羊汤喝起来清清爽爽、热热乎乎。喝口羊汤,嚼口羊肉,咬口烧饼,抵饥挡寒,温心暖胃。或者用羊汤来煮面,撒一小把青青的香菜,汤白菜青,看着就勾魂。挑起一箸面,埋头吸溜吸溜,再咕咚咕咚喝上几口汤,顿时浑身舒畅。
火锅也深受北方人的喜爱。冬日里,邀三五好友,一张圆桌,火锅器宇轩昂地端坐其上,小燃气炉子啪的一声拧开,先下羊肉卷、肉丸子和海鲜,大火猛煮,待锅里的食材开始咕嘟咕嘟跳舞,转小火慢炖,然后丢一把面或几片青菜叶子进去。少顷,夹起,在汤锅里左右摆上两摆,再在小调料碟子里轻快地一蘸,在袅袅娜娜的蒸汽中,边吃边喝边谈,如入仙境赛神仙!
喝羊汤吃火锅,一般都是到专门的店里去,在家自己做的,也有,但少。冬季,家常的饭菜离不开炖大白菜。《骆驼祥子》里虎妞新嫁给祥子,是在寒冬腊月,炖的就是大白菜。彼时的祥子好像被命运的风托着走,云里雾里蒙着眼,不知是好是坏,他在外面彷徨了一圈,回家推开门,虎妞已把午饭做好:“馏的馒头,熬白菜加肉丸子,一碟虎皮冻,一碟酱萝卜。别的都已摆好,只有白菜还在火上煨着,发出些极美的香味。”虎妞不是贤惠的巧妇,做的饭菜也不是什么珍馐佳肴,但就是这样一顿实诚的饭菜,一下子温暖了祥子那颗苦寒的心。
鸡汤,饭店里很少有专门卖的,一般也是在家做。记得多年前怀儿子的那个冬天,那时我还在家乡教书,住校,一次回家跟母亲闲谈,无意中提起医生说我身体虚寒、气血不足。第二天,母亲不知从哪里买了只乌鸡,杀了,让弟弟骑自行车到学校喊我回家喝鸡汤。一进屋,香味扑鼻,锅还在炉子上坐着,冒着袅袅的蒸汽。揭开锅盖,上面漂着一层黄黄的油。盛上一碗,吃肉喝汤,真香啊!弟弟悄声告诉我,妈煮了一下午呢。返校时,母亲找了一个小瓦罐,把剩余的鸡汤全倒了进去,让我带到学校做挂面时舀上两勺。那个冬天,喝了几锅母亲熬的鸡汤,我没细数,只记得儿子周岁时我带他回老家,表姨看见壮壮实实的儿子,抚摸着小家伙的头笑着说,看来你姥姥熬的鸡汤真起了不小的作用啊。
冬日里一锅热腾腾的炖豆腐也是美味。前年冬天,爱人去外地出差,回家后撸胳膊挽袖子兴冲冲进厨房。我诧异。答曰:在外边吃了一道清水炖豆腐,好吃极了,做给你吃。一小块一小块白白净净的豆腐,翻腾在清水里,像一条条活蹦乱跳的小白鱼。待“小白鱼”翻腾至十多分钟,加细盐少许,出锅,撒上细碎的香菜和小葱,淋上几滴麻油,舀一勺子入口,豆腐白嫩爽滑,汤淡而不寡。这样的清水炖豆腐,喝上一碗,能温暖整个冬日。
有汤有水的饭菜有情有意养胃暖人。至于白居易问刘十九,“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是没有资格站在北方人驱寒的行列的。与其喝酒驱寒,倒不如喝碗玉米面煮的稀粥,就着自家腌的嘎嘣脆的咸萝卜条来得带劲儿。
北方人用水煮饭菜的方式,驱赶凛冽的北风和刺骨的严寒。日子在汤汤水水中三摇两晃,冬天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