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疙瘩汤
□ 耿艳菊
看《板桥家书》,喜欢炒米和糊涂粥,温情,亲厚。炒米是“天寒冰冻时,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佐以酱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温贫之具”。糊涂粥是“暇日咽碎米饼,煮糊涂粥,双手捧碗,缩颈而啜之,霜晨雪早,得此周身俱暖”。
炒米和糊涂粥,我没吃过,但我觉得疙瘩汤也是这样的亲民温厚。疙瘩汤是家常味道,平民食物,味道简单,食材也简单。蔬菜、面粉、一点油盐、两碗水,热腾腾,暖洋洋,暖身,暖心。
疙瘩汤的做法也相当灵便,随你怎么发挥。在我七八岁时,母亲去姥姥家,我和弟弟妹妹们在家,眼看中午了,母亲还没回来,便想着要给母亲一个惊喜。印象深刻的是我们三个蹲在厨房里洗面筋的场景,小小的人儿,郑重其事的样子。用面筋也是做疙瘩汤的一种方法,把和好的面团放在水里洗出面筋,做出来筋道有味。蔬菜切碎,放热油锅里炒一下,洗过的面水像牛奶一样,再把面筋切切,一起放进锅,大火烧开,再慢煮一会儿,搁些盐、醋、香油,一锅疙瘩汤就做好了。
母亲回到家的时候,我们刚好把疙瘩汤盛进碗中。小姨也来了,看到我们做的疙瘩汤,惊讶又开心,端起一碗就喝起来,一直表扬我们懂事。母亲虽然没说什么,但她一定很欣慰,后来即使我们长大了,她也常常提起这件事。
疙瘩汤和蔬菜汤看起来差不多,然而疙瘩汤多了些面粉做的疙瘩,会让汤更黏糊一些。黏黏糊糊、糊里糊涂是生活的本质,更贴合人的脾胃,更让人欢喜热爱。
西红柿这种蔬菜最适宜做疙瘩汤,如果只是用来做西红柿汤,味道也是美的,可总觉得缺少点什么,不够醇厚。西红柿疙瘩汤就是绝配了。先把西红柿炒出汁,搁上两碗水,水开,把搅好的面疙瘩放进锅,然后筛两个鸡蛋,放盐、醋、香油,再放一点香菜。好啦,就这么简单,却是味美至极。
在外面奔波一天,一进家门,见餐桌上有冒着热气的西红柿疙瘩汤,心里陡然一喜,烦恼和劳累统统丢开去,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坐在自家餐桌前,气定神闲地喝一碗西红柿疙瘩汤。什么物质名利、人前人后的委屈不甘,都是浮云。尤其是冬天的夜晚,风雪夜归人,一碗热腾腾的疙瘩汤在手,抵得过这世界上的寒冷。人其实不需要那么多花拳绣腿,只要一碗暖暖的疙瘩汤来雪中送炭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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