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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2/20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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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时光指留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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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朝竹 耄耋之年的朱万元,在生活了81年的沂源老家,认识他的人寥寥无几,但在丹青这个领域,他的作品曾三次获得国家级金奖,其中,以牛郎织女为题材创作的国画《鹊桥会》,在两岸文艺界产生较大影响。 大贤山、织女洞、沂河水,从村西列队排开,逶迤南下,松涛和鸣,沙滩碧浪,鱼跃鸟飞。村妇捣衣、洗菜,孩童饮牛、嬉水……一幅闲适的乡居图构成了中庄石沟村的日常。1942年9月,朱万元就出生在这里。 “我底子(出身)不好。”朱万元戏称自己是“官二代”,父亲曾经在民国省政府任职。时至今日,他依然记得童年时跟哥哥在村里扫大街、给生产队拾粪、与母亲乞讨的日子。宿山神庙、住鹁鸽洞、遭白眼、被狗撵……母亲是个文艺青年,结婚后蜗居山村。那时女性求新求知风靡中国,母亲也梦想做个林徽音,但身处这样的窘地,母亲只能翻几本古书“孤芳自赏”,但她很器重有些绘画天分的朱万元,鼓励他要有理想,朱万元懵懂地给自己找了一个理想——做画家。 用树枝石块作笔,在雪地上勾勒远山,在青石板上涂抹近水,观花间采蜜的黄蜂、枝头伫立对话的山雀,这些日常,成为乞讨途中母子二人的艺术课堂。“在画画上,母亲教会了我处理主次、远近之间的关系。”朱万元的临摹能力特别强,画画使朱万元拥有了仰望星空的人生梦想。 在食不果腹且不能言表的那段日子里,这些诗意的过往覆盖了朱万元辛酸的童年。 “母亲懂阴阳,对事能辩证地去想去看,因此一生十分开明豁达。”朱万元母亲29岁守寡,说起拉扯他兄弟二人长大的往事,几度哽咽。11岁那年,全村到邻村马家河西村读小学的两名学生中,朱万元名列其中；5年后的秋天,到30里外的县城上中学,四邻八乡仅朱万元一人。 1972年春,30岁的朱万元仍身瘦体弱,孑然独立；在生产队劳动,遭到同工不同酬的待遇,去县城推氨水或到外地兴修水利工程,回回他都当选；托人给介绍个对象,眼瞅着到了选日子订婚的时候,却总会遭到他人的戳坏。此境,朱万元有了走西口的想法,母亲听后默默地为他缝制被褥,制作干粮…… 无论走到那里,特别是遇到困难时,朱万元总会把母亲教育他“塞翁失马”的道理在心中默念,告诫自己。 途经山西临汾时,朱万元选择在一家煤井干起了推炭的差事。得知晋东南一带有画家具的习俗,潜藏在身的绘画技能得以唤醒,对母亲的思念、对故乡的眷恋,让朱万元犹如神笔马良,在方寸间的家具上精品纷呈。 晨出暮归,朱万元单细的身躯斜背黄挎包,手提工具袋,游走在晋豫两地的大山深处,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朱万元画风明亮,一枝一叶、一花一蕾,力求精致唯美,使每幅作品达到“一花一叶扫凡胎,墨海灵光五色开”的境地。他持续“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运作,一时“洛阳纸贵”。 41岁那年,朱万元与临村一个叫张宗菊的姑娘一见钟情,随后结婚生子。妻子温和贤惠,别人说朱万元驼背且迂腐,她却欣赏他的才华。 闺女、儿子长大,开销增加,朱万元曾到集市上卖过画,去道观庙宇作古建彩绘彩画,到淄川画影墙为陶瓷厂打工…… “我的生活在我的心里,我经历的东西都在我的画里。画画就是把我读的所有书,我对社会、对人生的所有思考,全部从这些绚烂的色彩里面表现出来。”朱万元十分感谢那段时光,除潜心临摹画册上的名家之作,领会其构图、造型、设色、用墨的奥妙外,他不间断地复读古典名著。花甲之年,他依然热衷观察一切。他不拘泥古人画法,逐渐形成自己鲜明的风格。 从一开始,朱万元的创作就显示出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家乡的一山一水都是他创作的源泉。他洞悉沂源的一切,对家乡人的温情关注,一直贯穿在他的墙面画作中。 许多本土画家求新求变,朱万元欣赏、研究他们的作品,却始终沿着美学理想在自己的航道上前行。因为,在千帆万舸中有自己的方向。 面对空白的纸张,朱万元下笔从不犹豫,犹如他的一生。 师承母亲的不仅是绘画技艺,还有看待事物的辩证眼光。朱万元说自己骨子里倔强,经历了他人无法体会的辛酸与痛苦,但也给他带来了另一种人生体验。二十多年后,再见朱万元时,标志性的驼背,更加张扬,印象中的懦弱、卑微却一扫而光,目光中折射出他对未来的期待与自信。清瘦的面孔,说话声音依然很轻,总带着些微的笑容,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三年前,儿子在县城开办了书画美术学校,朱万元夫妇便从老家迁来辅佐。在他租住县城的蜗居里,门口窗下摆放着简陋的画板,下有一堆装着染料的瓶瓶罐罐,日常他习惯坐在马扎上涂鸦,让人很难想象如此环境却诞生出一幅幅精美的佳作。“儿子上大学时专业不是绘画,读研时才重新作了选择,他天分比我高,且身残心性大。”对儿子的选择,朱万元尤为欣慰。 很难界定朱万元的身份,是农民,是画家,是迂腐没落的文人,还是藏匿在市井间的大儒。都是,抑或又都不是。 梅花绽放,总在腊月。对于一个人来说,最珍贵的倒不一定是年轻的时光,而是无论在什么时候,也不放弃追求的精神,就像幼年着墨的朱万元,即便人在暮年,也矢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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